慘白的陽光完全沒有夏日該有的強烈熾熱,有氣無力地灑落在墨山村的上空,如同一個大病未愈的病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連帶著整個墨山村都顯得灰敗而蒼白。
夏氏突然就放棄了繼續追趕三人,再一次蜷縮到已經成為廢墟的鐵匠鋪中,似乎十分厭惡這蒼白的陽光,三個人總算是得以片刻喘息。
粉蝶兒對於之前懷疑沈衣雪身份的事情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心中仍舊難免好奇,忍不住問:“沈姑娘,你當真是從這個墨山村……走出去的?”
對於夏氏所言,沈衣雪一心嫁給她的兒子,最終卻被她發賣的話,粉蝶兒到現在也是半信半疑,因此在問到最後忍不住頓了一下,將“賣出去”改成了“走出去”。
女子的目光幽幽,似乎陷入了對於往事的回憶當中,旋即若有深意地瞟了一眼身邊的歷劫,糾正道:“是被髮賣出去,而不是走出去。”
“發,發賣?”粉蝶兒瞪大了眼睛,仍舊不願意相信,“那,那個瘋女人說的,都是真的?”
“真的。”沈衣雪的木瓜膏中掠過一絲淡淡的無奈。
“可,可是……”粉蝶兒仍舊一臉的不敢置信,“那,那你真的嫁給了那個瘋女人的兒子?”
這句話他問得小心翼翼,同時充滿了震驚,實在是不願相信,他心中如同天上仙子一般,不染塵埃的女子,竟然曾經嫁給過這樣一個骯髒瘋婦的兒子!
哪怕沈衣雪說那是前世的事情,他也仍舊無法接受。只是對於之前曾經懷疑沈衣雪身份的事情,從心底生出一絲愧疚來。於是粉蝶兒又問:“既然是前世的事情,你是不是記錯了?”
沈衣雪一愣,有些不解地看著粉蝶兒,對方的篤定反而讓她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應該不會錯吧?”
“丫頭!”歷劫終於忍不住開口,“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沈衣雪又是一愣:“難道我說的不對?”
“你呀!”歷劫先是滿含警告地看了粉蝶兒一眼,這才嘆息一聲,“你說的,都對。”
然後不等沈衣雪開口,就將目光轉向粉蝶兒:“你為何會突然跑到墨山村來?”
粉蝶兒一直揪著沈衣雪前世的事情不放,歷劫心中自然有所不滿,於是忍不住打斷了二人,同時轉移了話題。
粉蝶兒心知肚明,卻不好拆穿,只好將自己的經歷簡單講述了一番。
只是,因為聽到沈衣雪是從墨山村走出來,進而開始懷疑沈衣雪身份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說,也就只好含混略過,直接說自己跟在沈衣雪和歷劫的身後,本想打擾二談話,因此一直低著頭跟在後面,結果走著走著卻突然聽不到二人的聲音了,他下意識地抬頭去看,這才發現沈衣雪和歷劫突然就從他眼前消失了!
一時間關於鬼村的各種傳說都從他腦海中冒了出來,他甚至開始懷疑沈衣雪和歷劫是不是被鬼村的“鬼”給突然抓了去。
結果沈衣雪和歷劫沒有被“鬼”抓走,反而是粉蝶兒,茫然四顧之下,總覺得四周鬼影重重,那些齊腰高的茅草一瞬間似乎全都成了妖魔鬼怪!
他不斷地改變姿勢和方向,以防有人,哦不,有鬼從背後偷襲,結果在轉身的間隙,眼角的餘光還是瞥到了有黑影一閃而逝。
粉蝶兒當時就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一顆心撲通亂跳,心慌意亂之下,身子簡直就好像成了陀螺,不斷地轉圈,將他自己都轉得頭昏眼花,然後突然就覺得後腦一疼,眼前一黑,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四周一片漆黑,饒是他自詡目力驚,竟然也看不清三尺之外的事物!
而三尺之內,除了黑暗,就是黑暗。
粉蝶兒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並沒有被束縛住,這才心中稍安,從地上爬起來,摸索著朝前走了兩步。
他兩眼一抹黑,簡直就如同瞎子一般,也就走了三四步的樣子,就覺得背後有一股混合著泥土,鮮血,油垢,汗液等事物的腥臭腐爛味道越來越近。
粉蝶兒下意識的頓住腳步,茫然地環顧四周,卻感覺肩膀上猛地一沉,他被嚇得幾乎尿了褲子,顫顫巍巍半天才鼓起勇氣轉頭去看,卻不料眼前又是四五道烏光同時閃過,同時就覺得喉嚨一疼!
他情知是被掐住了喉嚨,不過心中卻又有些慶幸對方沒有捂住他的口鼻,否則他不被捂死,也得被燻死!
太難聞了!簡直都到了語言難以形容的地步!之前隔著一段距離,感覺還不算太明顯,如今那隻散發著怪味的手就在他的喉嚨間,離口鼻最多不過一拃距離,那味道,直鑽鼻孔!
粉蝶兒只覺得腹內翻江倒海,幾乎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同時卻也小心翼翼地不敢亂動,只拿眼角的餘光朝後瞟了過去:“朋友是哪條道上的?不知我粉蝶兒何時的罪過……”
他得罪過的人,實在是太多,因此也就下意識地認為將他打暈,此刻正掐著他喉嚨的人,是曾經的仇家。
結果身後只傳來“嗬嗬”兩聲,同時噴薄而出的口臭氣,再次將粉蝶兒幾乎燻得暈了過去,更不要說繼續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