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要受死的是自己。
而身後的禁軍身軀無不猛然一震,或嘴巴微張,或眼眶溼潤,或拽緊拳頭,或心堵難以呼吸。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但事實卻不見得,王公貴族殺人牢獄之災都可免,又何談的殺人償命?這太平誰都知道是李武曲定的,但他不能見太平。
這個操蛋的世道!滋養惡類,迫害忠良。
它太髒了,容不下將軍。
“酒撒了,孩子用劍吧。”
李長生微微撥出一口氣,提醒道:“我尚且有一口氣,便不會認命。你若拼得我一條命,我無怨無悔。你也是為了你自己,你殺不得我便無法交差。”
說著,他拿起了身旁的斷刀,橫在身前。連拿刀的力氣都要費勁,哪來的一點力氣。
可到了這般田地,仍然不失風骨。
太監起身持劍,身後的禁軍開始騷動,已經有人不自覺的踏出了一步。哪怕禁軍統領不斷的呵斥,也壓不住他們。
有甚者舉起了強弩,對準那太監,可又想到城中的妻兒不敢動手。
“將軍您是否記得淮山郡?”太監忽然開口問道,沒等李長生回答便自說自話。
“當年胡人入關,淮山郡首當其中。我家阿爸阿母帶我逃難,那時正逢大災朝廷不發糧,我餓得到開始啃阿母之手。眼看便要食血親,是您帶兵強開糧倉賑災。”
“今日不是您死就是我亡,我若不將您殺了,回宮裡就會被掌監給剮了。小子俗名許小寶,今還您一命。”
說罷,太監轉起長劍抵在喉結之上,揮手向天便是一條紅線。
人割破喉嚨必死,但不會立馬暴斃。太監顫顫巍巍的坐下,嘴角帶著如釋負重的淺笑,他已不再恐懼。
原來他畏懼的不是李武曲,而是自己的良心。
半響過後,名為許小寶的殘缺之人再也沒了聲息。李長生終於恢復了一些力氣,從屍體中站起來,俯下身合上了他的眼睛。
李長生望向了那禁軍,目光所及,嘩啦一聲所有人單膝跪下。
“將軍威武!”
禁軍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明明這樣可能會讓一家老小被流放,甚至於砍頭。但他們還是跪下了,向這位勇武冠絕天下的將軍跪下。
一個人的威望要到何種地步才能使人拋棄性命?或許這也是朝廷容不下他的緣故,他們在害怕,害怕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將,害怕一個手底下沒有兵的將軍,害怕李武曲。
他才一個人啊,一個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的人,你滿朝文武到底在怕什麼?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他平定了天下,蕩平了王侯。為武朝再續了不知多久的國運,為百姓打出了一個安穩的天下。
李長生背上行囊,戴上斗笠,隨手拿了一把刀便繼續上路。
“幫我安葬許先生與我的馬兒。”
他這一生不佔天時地利人和,彷彿全天下都要與自己作對。若不是自己還有些能力,早在京城時便已經死了。
然,行善一世,人和便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