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人的一生中最不該去的地方。
然而,在我14歲到17歲這青春的三年裡,卻是在監獄度過的。
其實也不能說是監獄,不過卻和監獄差不多,它的名字叫做少管所,裡面關著的都是一群犯了罪的未成年人勞改犯。
能夠進到少管所的,大部分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乖張、暴戾、囂張跋扈,這些人在還沒進來的時候都是響噹噹的“孩子王”、各個學校的校霸段霸,還有一些是初中畢業就輟了學,在大排檔街頭隨便就用酒瓶子砸人腦瓜的小混混。
這些人,在外頭的時候普遍囂張慣了。但是,少管所是個什麼地方?呵呵,我想說,這是一個十分抹人戾氣的地方,任你在外面再怎麼囂張狂妄的一個人,來這裡住上半年,會讓你變得老實很多。
或許你能在一幫老實巴交的普通學生面前稱王稱霸,但是來到這裡,面對與你一樣性格暴烈的少年犯,面對看著你入獄發出輕聲冷笑的獄警,你在他們的面前會變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這就是許多少年人從少管所出來後變得特別聽話,被人罵了也一口大氣不敢出的原因。
因為被打怕了。
但是,像我這樣在進去之前本來就老實巴交的孩子,在裡面呆了一段時間之後則變得更加沉默、麻木了。
在少管所裡面做的事情無非就幾件:
早餐勞教放風勞教午餐放風勞教晚餐就寢
每一天也都是這麼重複的過著罷了。哦,還有一個,就是日常捱打。
我甚至還有見過,因為在裡面受不了這樣的生活而選擇自殺的。那天晚上我們剛剛在洗漱間內洗漱完畢,準備回去睡覺的時候才發現少了一個人,和負責帶我們的隊長找了半天,才發現他死在了廁所裡。他是一頭撞死的,身體在死之後還搭在牆上,鮮血順著牆壁流下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死人,那天一整個晚上,我都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年,我甚至不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麼過來的,那段日子我只感覺自己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每天管教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讓我什麼時候睡覺,我就什麼時候睡覺。
終於,等到了我能離開的那一天。
“季南!”一名男管教喊了一聲我的名字:“出號!”
我面無表情,隨著管教的一路護送走出了這個地方:“走吧,出去以後自己安分點,別再惹事兒,聽懂了嗎小子?”說完,那人用力推了我一把,便頭也不回地將門關上了。
我回身仰頭看了一眼,“江海市少年犯管教所”,這個地方,我再也不想回來。
“啊南……”這時候,一個熟悉聲音突然響起。我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白襯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裡。
他是我爸,是來接我回家的。不過,我卻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一出來就忍不住撲到父母的懷裡嗷嚎大哭、訴說著這些年下來的辛酸。我的眼神裡沒有一絲的情感流露,彷彿眼前這人根本就不是我的父親。我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
父親嘴巴微張,似乎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見到我這幅不冷不熱的模樣,又將話嚥了回去。良久,他才嘆了口氣:“走吧,先回家。”
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匆匆的行人,路旁的樹木,星星點點的野花……世界的美好依舊,而我,卻不再是當年那個傻乎乎的少年。三年的與世隔絕,讓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陌生,甚至還有些害怕,害怕見到以前的那些人。
在少管所的好幾個晚上,我都曾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全身都溼透了。夢境裡,全是他們圍著我嘲諷的笑臉。
我覺得我有些找不到重回這個世界的入口了。
一路無話,父親和我並肩走著,卻沒有和我任何交流,他或許還有一絲愧疚吧……是的,他應該愧疚。他當初明明知道我是被陷害的,卻因為骨子裡的怯懦,眼睜睜的看著我被送進了少管所,卻連嘗試著挽救我都不曾!
那是在三年前,我還在上初二……
那個時候我喜歡上了班上的一個女孩子,那是一個相貌十分美麗清純的女孩,她叫唐夢爍,是我們班的班花,當時班上有很多男生都在追她。很幸運的,在那一年調換位子的時候,我被班主任安排在了她的旁邊。
只不過說來慚愧,調換位子十幾天過去了,我都沒有辦法跟她說一句話。有的最多隻是她要出去了,因為她是坐在裡面,淡淡的跟我說一聲:“讓一下。”然後我紅著臉“嗯”了一聲讓開。除此以外,再無其他任何交流。
我只敢在課堂上偷偷看著她,好幾次她發現我的目光後轉過頭來,我卻又急忙把視線挪開,裝作一副不露聲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