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陰鬼,對我和周玄業的所在似乎毫無察覺,轉眼就到了我們跟前,竟然直接從我們身體中穿了過去。若非要形容這種被陰鬼穿過去的感覺,大約就像是在夏日裡灌下一瓶冰凍礦泉水一樣,將人體內部的灼熱,一下子就澆滅了。
我瞬間覺得透心涼,而前方還不斷有陰鬼朝我們衝過來,因此那種透心涼就一波一波的澆下來,如果不是因為四面八方都是陰鬼,無處可避,我幾乎就忍不住,想要往一邊兒挪了。
這種感覺說不上痛苦,但卻讓人十分難受,我看了旁邊的周玄業一眼,發現他的神情看起來也並不輕鬆。陰鬼綿延不斷,彷彿一條長長的軍隊一般,不斷從慘綠色的煙霧中走出來。
而這時,我發現,那些穿過我們的陰鬼,走到我們身後時,全都化作了一道道煙霧,在那剩下的八具懸空的身體中穿梭。八具屍體上的衣袍瞬間鼓盪起來,黑髮被陰鬼帶起的鬼風吹的四散,露出了下面一張張帶著面具的臉。
在青色的鬼霧中,那一張張青銅面具彷彿活過來了一般,在慘綠色的鬼氣中扭曲出各種表情,顯得十分猙獰可怖,彷彿正在經受極大的痛苦一般。
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和周玄業並不是這些陰鬼的目標,它們真正的目標,其實是這人骨堆中的九具屍體,如果在洩憤一樣。
而那些陰鬼所化的鬼霧,在屍體中兇猛的竄幾圈後,便繼續往前,慢慢的消失於累累白骨間。
整個過程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濃重的陰氣才慢慢的消散,周圍跳動的鬼火也逐漸熄滅,四下裡頓時黑了下來,而之前的一切,就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但下一秒,原本熄滅的頭燈,一下子就恢復了正常,燈光猛的照了起來,直直照的我對面周玄業的臉上。
周玄業不由得眯起眼,不太適應突入其來的明亮,我趕緊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將頭燈的光線偏移了一些。周玄業這時才道:“看樣子,這是個群葬坑,這些,應該都是當時為了對付楚軍而犧牲的且人,這九個楚軍將領,成為了它們的祭祀品。”
我抹了把額頭的虛汗,說道:“它們不會再出來了吧?”
周玄業道;“是我們的活人陽氣,將它們給提前衝醒。我剛才已經用符咒暫時把我們的氣息封閉了起來,不過只能維持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
如此說來,我們必須得在一個小時內離開此處,否則還不知道會惹出多少麻煩。
但緊接著,我就覺得不妙,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道:“咱們倆的氣息是封住了,可眼鏡兒他……”周玄業朝眼鏡兒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微微皺眉,道:“他被這麼重的陰氣衝陽,只能聽天由命了,不過之前你給他餵過那麼多血,希望他能撐下去吧。”
我道;“我們還是趕緊回去看看他的情況。”
周玄業看了我一眼,緩聲道:“現在,看與不看,有什麼區別?如果他撐下去了,就不需要我們去看,如果他沒有撐下去,我們去看了,還能讓死人復活?”
我噎了一下,沒等開口,周玄業便接著道:“還是說你覺得自己太肥了,打算多割幾塊肉下來?”他一說割肉我就慫了,立刻搖頭。
周玄業於是笑了一下,開啟了已經恢復正常的探照燈,照向前方的黑暗處,道;“去那邊看看吧。”
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笑的出來?
之前看到眼鏡兒出事,這狐狸不是臉都黑了嗎?怎麼現在,好像突然之間,不太在意眼鏡兒的死活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鬧不明白,一時間滿頭霧水,但我知道,肯定是事情出了什麼變故。
難道,跟這些陰鬼有關?
在它們沒有出現之前,周玄業還表示,為了眼鏡兒的傷勢著想,我們要在這裡待一天,現在卻突然態度大變,而在這個過程中,除了陰鬼,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東西,會引發這種狀況。
此刻,周玄業似乎已經全然不在意眼鏡兒的死活,他打著探照燈,目光盯著前方,謹慎的往那處走。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周玄業,但有時候,又覺得這三年的相處下來,自己又太瞭解他了。
比如此刻,他的腳步緩慢,神情謹慎,在一般人看來,這就是一個有些忌諱的情景,但我卻看的出,周玄業實際上是有些激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