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他竟短暫地有種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的感覺。
“要讓這種能力完全失效,和讓占卜讓預言失效一樣,關鍵是給予足夠的干擾。”停頓幾秒後,阿蒙繼續說道:“而在提供干擾方面,‘真實造物主’比我更專業。”
道格拉斯怔了一下,沒料到阿蒙會說出這樣的話語,但從位格上來說,“真實造物主”是成名已久的強大邪神,是真正的神靈,確實比天使高出一檔。
雖說“真實造物主”和祂的追隨者們危險程度比起艾文只高不低,但我本來也是要和極光會打交道的。而且,嗯,只是干擾的話,未必需要向那位邪神祈禱,甚至不一定要我自己祈禱!
“蠕動的飢餓”不是虔誠信仰著“真實造物主”、生前還疑似是掌握貝克蘭德分部的神使A先生嗎?由這個活著的封印物去祈禱,獲得祝福,而我只需要攜帶著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對抗神秘學窺探,因為那會讓窺探者同時接觸到“真實造物主”的氣息!
逐漸找到思路做出規劃的道格拉斯內心略為安定,有了轉頭眺望那座虛幻城市的餘裕——這麼大的背景板,他不是看不見,而是一直忍耐到從阿蒙這裡獲取了足夠的資訊,才分出心思來關注。
只瞄了幾眼,他就斷定這大概是把自己出生、長大、外出求學和假期回老家時所見的幾座城市混雜在了一起,間或夾雜了些許旅遊時所見的景觀。畢竟肉眼可見地,正常的高樓建築中混有一座橫跨海峽的大橋,還有畫著米老鼠頭像的遊樂園、硃紅色的鳥居、獅身魚尾像噴泉、高擎火炬的自由女神像……
這些本不該聚集在一起的建築帶來了無法忽視的怪誕感覺,讓道格拉斯沒有過多沉溺於這幅景象,只是低聲嘟噥道:“畢竟是做夢啊……”
站在他身邊的阿蒙抬起手,扶了一下單片眼鏡,眺望著這座風格與形制不同於這塊大陸任何時代任何國度的城市,忽然問道:“在你的世界裡,哪個地方的建築主要是用灰白色的粗糙材料建成,風格以沉重、寬廣、巨大為特點?”
道格拉斯不怎麼能理解地側頭看向阿蒙,訕訕開口:“有沒有可以參考的影象?”
這樣的形容太過於籠統,讓從未研究過建築方面的他沒辦法一下子從記憶中找出對應的內容。
“沒有。”阿蒙含糊地笑了一聲。
祂倒是可以將神棄之地,將“切爾諾貝利”的景象具現化出來,但太早了,這個時間點讓道格拉斯知道真相,只會阻礙祂計劃的實施。
還沒得及追問,道格拉斯忽然腳底一空,整個人直直向下墜落,無法動彈地看著那張面容消瘦、額頭寬闊的面孔離自己遠去。而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不太刺目的光芒,他身軀再次微顫,大夢初醒般睜開了眼睛。
站立於身邊的人從古典時代的神秘巫師變成了風衣領口高高立起的塞西瑪.克雷斯泰。這位“紅手套”三巨頭之一正放下輕按眉心的右手,衝他微微頷首。
在接受了道格拉斯的鄭重致謝後,塞西瑪狀似無意地問道:“夢境最後,真正讓你害怕卻沒有具體形體的事物代表著什麼?”
道格拉斯表情未變,平靜回答:“您知道的,我是野生非凡者出身。”
他不清楚阿蒙是如何騙過專精夢境的半神,甚至不知道塞西瑪問的是什麼,但相信這位高階執事肯定已經作出一定判斷,自己只要提供一個可以從多方面去解讀的理由,對方自然會找到想要的那個解答。
塞西瑪沒有追問,最後點了點頭,重新將下半張臉埋入風衣領口,藉助契約的靈體沒什麼動靜地離開了現場。
遙望了一眼“豐收教堂”的遺址,道格拉斯默默走向月季花街邊緣臨時搭建起的醫療區域與搶修隊伍,搭上一輛運送建築殘渣的貨運馬車繞開已經蜂擁而至的報社記者離開現場,半途於東區邊緣下車。
由於時間太早,沒有公共交通,他花費八蘇勒的高價僱傭出租馬車,很快回到了考文特街。
此時不過是清晨六點出頭,熹微晨光將照亮了街道與房屋的輪廓。在北區,這個時間對於起床上班來說有點早了。因此眾多還處於昏沉的聯排房屋中,唯一亮著燈的那座格外顯眼。
緩步登上臺階,道格拉斯手掌握住了門把,無聲推門而入。
首先被他注意到的是一頂焦糖色、帶格紋的貝雷帽與深色帶兜帽的斗篷。它們懸掛於自家門邊的衣帽架上,掛得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目光停留半秒後他步伐不變地踱入客廳,看到了桌上兩杯還冒著水汽的熱茶,看到了身披睡袍,抱著膝蓋蜷縮於小沙發中打著瞌睡的維瑞蒂。
怎麼睡在這裡……道格拉斯抖動肩膀甩下外套,但看了看上面沾染的灰塵和血液,放棄了拿來蓋人的想法將其搭在了座椅靠背上,並順勢轉過頭,讓那個坐於主位,分明沒做任何遮掩,但就是令人無法看清面容與特徵,只能勉強分辨出是位女性的人影映入眼中。
“早上好。”
來者用標準而清晰,聽不出任何口音的魯恩語打了個招呼,並反客為主地做了個“請”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