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緩緩睜開雙眼,林宇只覺嗓子幹痛得彷彿要冒煙,每吞嚥一下都好似有無數針芒在刺痛。此時的他隨著某種顛簸的節奏一顛一顛的,全身的骨頭就像散了架一般,每一處關節都在隱隱作痛。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身旁站著十幾個士卒,一個個面容陌生卻又帶著幾分關切。
“千夫長,您醒了!”一個從未見過計程車卒眼睛一亮,臉上洋溢著抑制不住的喜悅,快步靠上前來。
緊接著,那張熟悉的帶著幾分賤兮兮的臉出現在林宇的視線中,陸川咧著嘴,眼神中滿是驚喜與激動“我草,什長,不對,千夫長,您可算醒了!”
林宇揉了揉發脹的腦袋,試圖驅散那縈繞在腦海中的混沌,讓自己清醒一些。他皺著眉頭,眼神中透著迷茫與困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會在這裡?”
陸川的笑容瞬間收斂,臉上浮現出一絲沉重與無奈,他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唉,千夫長,這事兒,說來可就話長了。”
隨後,陸川緩緩開口,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道來。林宇靜靜地聽著,神色逐漸變得凝重而嚴肅。原來,他已經昏迷了整整半個月。在這半個月裡,韃子大軍如洶湧的潮水般發起了猛烈的攻城行動。張破山和韓無傷兩位將領身先士卒,親自登上城牆,與士卒們並肩作戰,多次身負重傷,鮮血染紅了他們的戰袍,但他們依然咬牙堅持,憑藉著頑強的意志和堅定的信念,數十次擊退了敵軍瘋狂的進攻。
然而,定城城內的物資儲備本就有限,如同即將乾涸的湖泊,在連日來的殘酷戰鬥中,十個營的兵力損失已經過半,所剩無幾。如今的定城,就像狂風暴雨中搖搖欲墜的孤舟,隨時都有可能被洶湧的波濤吞沒。照這樣的形勢發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定城必將被攻破,整個雲州也將徹底落入敵手,成為韃子的囊中之物。
數日前,儘管定城軍民拼死抵抗,暫時擊退了韃子大軍,但整個雲州還是沒能逃脫淪陷的命運,落入了敵人的手中。
“若是不向外界求援,就憑我們這點兵力,怎麼可能抵擋得住韃子大軍的再次進攻?被破城那是遲早的事啊!”眾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絕望,心中充滿了無奈與恐懼。
朝廷和雲州的聯絡早已被靈王切斷,就像被斬斷的絲線,再也無法傳遞資訊。如今的定城,就像一座被遺棄的孤島,孤立無援,孤掌難鳴。馬頭關被攻破後,定城徹底淪為了一座孤城,四周被敵人的勢力所包圍,沒有支援,也沒有退路。
擺在眾人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與韃子拼死一戰,在激烈的戰鬥中等待城破人亡的結局;要麼向靈王投降,從此淪為人人唾棄的反賊,揹負著罵名苟且偷生。
如何選擇,成為了在場許多人心中糾結不已的難題,他們在痛苦中反覆權衡,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媽的,不就是一群韃子嗎?死就死了,怕什麼!怎麼,難道士卒可以死,老百姓可以死,就咱們這些當官的不能死?”韓無傷看到眾人這般絕望、搖擺不定的景象,心中一陣心寒,忍不住破口大罵。
“大家先退下吧,韓大人請留下。”一直沉默不語的張破山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
眾人聽後,腳步匆匆地離去,沒有絲毫停留,彷彿想要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氛圍。
“唉,看看這些人,肯定是要起二心了。”韓無傷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滿臉怒容地罵道。
“這也是人性使然,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心甘情願地為朝廷陪葬。”張破山微微嘆了口氣,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
“可這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現在反賊四起,天下大亂,不止是北方的靈王割據了三州,東南的揚王、西南的蜀王、西北的涼王,還有大大小小几十個反賊,把這天下攪得一團糟。現在又冒出個什麼日月團,這天下,究竟何時才能太平啊?”韓無傷悲從中來,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
張破山望著外面四處奔逃、驚慌失措的百姓,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而決絕,彷彿在心中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你說得對,如今賊後當政,我們都是高宗一手提攜起來的,你我家族世代蒙受朝廷的軍恩。靈王乃是高宗之子,若賊後無法保住雲州……”
“您的意思是?”韓無傷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與期待。
兩人的目光在這一刻交匯,彷彿在無聲地交流著,他們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意味。
沒過多久,陸川等人就接到了一道密令。此時的林宇還在昏迷之中,卻被指派前往許州,給靈王送一封信。至於信中的內容究竟是什麼,負責護送的眾人都一無所知,心中充滿了好奇與不安。
林宇被擢升為兵馬使,奉命率領三百士兵,踏上了前往許州的征程。
“他們這是zf''嗎?”林宇從陸川傳達的資訊中,只能推測出這樣的結論。大人物們的心思和謀劃,不是他這樣的小人物所能決定和左右的。但zf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是一個小人物能夠輕易接受和認同的。
對於林宇來說,他心中還懷揣著一絲希望,想著依靠朝廷的力量,逐步提升自己的地位,有朝一日能夠救回月兒,讓她脫離苦海。
可如果真的淪為叛軍,那等待他的將是怎樣的下場呢?自古以來,又有多少叛軍能夠成功?大多數都不過是被埋葬在亂葬崗中,成為歷史的塵埃。
但眼下的形勢,讓他感到無比的無奈和無力。這三百人,除了自己的心腹之外,其餘的不都是張破山和韓無傷的手下嗎?名義上是護送他前往許州,實際上又何嘗不是在控制他呢?
林宇心中清楚,就算他不想當反賊,可在這樣的局勢下,他又能有什麼別的選擇呢?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油然而生,小人物的悲哀就在於,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做可能會面臨怎樣的下場,卻無可奈何,什麼也做不了。
“咱們就快出雲州了。”陸川忽然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
“老大,您別擔心,真要是出了什麼事,弟兄們絕對會拼死保您出去。我們都沒什麼家人牽掛,可我們知道您心裡一直惦記著閨女。”
“哦,對了!張帥在臨走前,還給了我一個紙條,說是隻有等您醒了才可以給您看……”
與此同時,在許州境內的曲陽城,一處雜亂破敗的橋洞裡,一個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的青年,將兜裡僅剩下的一小塊餅子,小心翼翼地餵給了旁邊抱著腿、眼神呆滯發呆的女娃娃。青年自己已經餓得頭暈目眩,差點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