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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兼職的事情,似乎進展不順。
這日,沈初雲剛從一家銀行的女子儲蓄部做完採訪回來,就見唐宋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整理應聘信。
唐宋見她來了,就舉著手裡的一疊信,氣餒道:“並沒有多少人應聘呢,許多人還寫信來問不要全職的嗎。”又指指掩著門的書房,輕聲道,“還有幾個倒是滿口說好,可是李大姐和麗莎姐眼睛都比我毒,說太爽快也不對的,別是些薦頭先應下來糊弄咱們的。本來嘛,叫薦頭幫著找人也是可以的,就怕這些人不老實,兩頭地糊弄。真要是這樣,花出去錢不說,還招人閒話呢。”
“那……”
不待沈初雲問,唐宋又忙湊在她耳朵邊說:“後來一試,果然答應得太爽快的都有問題呢。”
沈初雲撥出一口悶氣,點著頭道:“也是難啊,你想想看嘛,普通人家的孩子哪兒有錢去學這個?那既然是好人家,學成了做什麼要打零工呢?”
唐宋“嗯”了一聲,又說:“不過還有一個沒有走呢,麗莎姐這樣爽利的人能跟他聊這麼久,說明還是有希望的。初雲姐,你也進去看看唄。”
沈初雲便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他,請他幫忙放回辦公桌上,自己則去敲開書房門。
門一開,正瞧見鄧麗莎雙手搖撼著一位年輕人的手,那人穿著墨色長衫,脖子上掛一條白色圍巾,頭髮梳得都快能照出人影來了。見人先是一笑,開口毫無拘束之意:“哎呀,這位一定是沈先生了,久仰久仰。”說時,就向著沈初雲伸出手來握著。
沈初雲笑著點點頭,回握他的手時,一雙眼上下打量一番,覺得好生面善,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鄧麗莎在旁介紹道:“這位是賀憶安君,方才我們聊得很好。”
賀憶安,這名字好熟悉。
沈初雲怔怔地想去,忽然想起一個絕望的午後,她看著自己的大哥和前夫勾肩搭背從戲園子裡出來,心裡糾結著到底該提出什麼樣的理由才能把婚給離了。
那天半路僱了一位時髦青年,不正是叫賀憶安嘛。只是頭兩次見他都是一身西服,猛然換了中式打扮就有些認不過來了。
賀憶安是早知道她身份的了。那次送照片來,對她還諸多揣測,因此有些窘迫地跑走了。後來看了報紙才知其身份,心裡欽佩這樣剛烈的現代女性,再想回頭交個朋友,又未免害怕太唐突了。因為那一次的邂逅,所以格外關心良言的訊息,看見招聘攝影記者就想著過來試試。
鄧麗莎將沈初雲拉去一邊,小聲說道:“他自己在別處有個小小的照相館,剛剛開張生意還不穩定,我們合作正好是各取所需。”
書房不大,避也避不到哪裡去,賀憶安便大大方方接著話茬說道:“對,我同鄧小姐說了,只要你們答應,讓我在良言和聞京報上各登幾期廣告,那麼我願意免費兼幾次差。”
沈初雲回眸笑笑,看他的眼神中似乎切切地含著期待,又隱隱透著些興奮之意。如今這住處直接成了辦公地點,認為他必然是記得從前的事,且又透過新聞知道了原委。兩人就這麼望著對方笑了許久,各自都有些尷尬,想認又都以為不方便認。
賀憶安開口告辭,鄧麗莎熱情地拉著沈初雲一起相送。
走到門外,賀憶安忙道客氣了莫要再送。轉身再道別時,留心看了看沈初雲。今日她穿著米色長衫,白緞子繡花的平底兩截鞋,細細的胳膊上掛了一隻細鎖鏈翡翠片的軟金鐲。臉上有兩片淡淡的紅雲,想是沒料到會見著他,故而有些羞。面板很白,同上兩次見時差不多胖瘦,只是不同於上回帶著三分病容,這次顯得很有精神。
兩人又尷尬地對望著笑了一笑,賀憶安這才轉身叫了一輛人力車。
鄧麗莎挽著沈初雲的胳膊,就這麼看著車子遠了,才解釋道:“他主要是中意聞京報的廣告,咱們的廣告再值錢也有限。雖然聞京報上登廣告費用不低,但膠捲也一樣不便宜哦,這個交換還算是對等的。”
先時,沈初雲愣愣地並不說話,心內還在猜測,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故意呢?
鄧麗莎問到第三遍怎麼樣,還是不見她答話,伸了五根手指往她眼皮子跟前一晃。
沈初雲這才笑答:“那就這樣吧,你看著辦就行。”說完,就揣著疑問往裡頭去了。
說是純粹的巧合,事先全然不知,總不大對的。賀憶安必然能從良言的辦公地址上,琢磨到什麼的。
不過,回想起他剛才的種種表情,應當也不存在過分的邪念。否則,賀憶安大可不用等到良言招聘,先行拿著從前的事情來找沈初雲開誠佈公地談要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