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站在原地,也是有些無措,好不容易救下來的孩子,這也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雖是端木安國血脈,可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她有什麼錯?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孩子被人燒死。
她眺目去尋找玄天冥,想讓他拿個主意,卻在這時,衣擺被人輕輕地扯了下,她低頭去看,是那個剛生產完的女子。那女子指著孩子,向她投去祈求的目光。
鳳羽珩明白她意思,立即示意老婦人把孩子抱給女子。原本虛弱的人,一接過孩子後,好像立即回復了生氣一般,面上帶笑,氣色都好了起來。
鳳羽珩想,這就是母愛的表現吧?這就是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時,最正常的反應吧?這樣的欣喜她在姚氏那兒也感受到過,只不過是在姚氏摟著子睿時,而對她,更多的則是客客氣氣,像個外人。
那女子緊緊地抱著孩子,一會兒親一下,一會兒捏捏小臉,喜歡得不得了。而那小孩也極討喜,竟然馬上就停止了哭聲咧開嘴笑了起來,惹得那些之前叫喊著要燒死她的人們都生出了一絲不忍。
鳳羽珩輕嘆一聲,抬頭見玄天冥正從人群外圍走過來,便抬步往前迎去。兩人剛走至一處,這時,就聽身後突然“啊”地一聲驚叫,緊接著便是人們集體倒吸冷氣的聲音。
她趕緊回身來看,這一看不要緊,即便是她也不由得大驚起來。但見那女子此時面目猙獰,一手託著孩子,一手死死地掐在孩子的脖子上,手指力道大得關節都泛了白,而那之前還在母親懷裡笑著的女嬰此時已然沒了聲息,小臉發青,雙目瞪得溜圓,小嘴巴還半張著,一臉痛苦。
她趕緊上前把孩子搶了過來,卻也馬上意識到孩子已經死亡。剛出生的嬰兒本就極弱,成年女子大力一掐,幾乎瞬間就碎了她的頸骨斷了她的咽喉。鳳羽珩盯盯地看著這個孩子,再看看那女子,完全沒有辦法將之前還對這孩子盡展母愛的那個人與現在這個瘋狂的女子聯絡到一處。
玄天冥不願讓鳳羽珩一直抱著個死嬰,立即命人將孩子接了過去,鳳羽珩沖著那女子不停地搖頭,一臉困惑,他甚至聽到她正對那女子說︰“我能保得下這孩子的,你這是何苦?”
那女子也同樣搖著頭,收起猙獰,換上了一臉的痛苦與絕望。她說︰“你能保得下又有什麼用?你保得了一個,能保得了十個百個嗎?冬宮裡懷孕的冬妃數不勝數,甚至我總覺著連端木安國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血脈。反正冬妃一個一個地接進宮,孩子一個接一個地出生,就是不知道這一場大災難,他們到底是死是活。你們養不了的,那麼多孩子,別說都救上來,即便只是救上來一半,也是不少。那些都是端木安國的血脈,他們說得對,早晚是個禍害。還是死了好,還是死了的好。”
那女子說著說著就痛哭失聲,看著那個孩子,哭得天地動容。
鳳羽珩無奈輕嘆,這些冬妃,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又如何當得起母親?年少成婚,這就是時代造成的悲劇。
玄天冥亦有同樣感慨,他擺擺手,對將士們吩咐道︰“繼續挖吧,能救多少算多少。”。
這一場援救進行了三天三夜,關州知州趙天齊在第二天晚上被挖了出來,所幸只是輕傷。傅雅的爹孃在第三天早上露了頭,卻是斷氣已久,縱是鳳羽珩也救不回來。
三天三夜的施救,活著的人不多,那些懷著端木安國孩子的冬妃也再沒一個存活。
第四天一早,留在關州的松康等人趕到,正好幫了鳳羽珩的忙。
趙天齊在接受了松康診治之後,拖著一條傷腿主動治理起戰亂過後的松州來。他是本地官員,雖說一直在關州任命,但好在也經常往返於松州,百姓們對他相對熟悉,印象也算不錯,接受起來算是比較順利。
鳳羽珩與松康二人帶著全體隨軍醫者,以及這松州本地行醫之人全心投入到難民的救治中,不管他們曾經是什麼身份的人物,不管他們為何會被埋在冬宮之下,也不管他們是敵還是友,但凡是挖救出來的人,都給予了同樣待遇的醫治。
將士們將營帳搭在原地,換著班的沖進坑裡去救人。冬宮之大,埋進去的人據說有兩千多,從開始的那天起,玄天冥和鳳羽珩二人幾乎就沒怎麼閤眼,有的時候人們就眼看著濟安郡主坐在病人堆兒裡困得耷拉著腦袋,九皇子上前想把人抱起來送到帳裡,可才一踫到她她就立即醒來,然後二話不說重新投入救治。
第七天,玄天冥宣佈挖救全面終止,這個時候,即便救出來的也是死人,不如就地掩埋。而從冬宮裡挖出來的金銀財寶,他亦宣佈平分給北界三省的每一個百姓。
第八天,所有被救上來的人,包括冬妃,包括那些一心投靠端木安國的官員,包括地牢裡的死囚,還有那位陸通判,齊齊跪在了玄天冥和鳳羽珩面前,一個頭,磕到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