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夏雨夢麼？”張凡的身影陡然之間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靜塵齋主持的身前直言不諱的詢問道，再一次仔細的看著那女子，也看著那似乎並不熟悉的內心心境。
那主持完全沒有出家人的打扮，年紀看起來也不大，只有二十來歲的模樣。雖然談不上什麼妖嬈嫵媚，但明麗而不失淡雅的粉衫白裙、烏黑而柔順的辮髮、本就精緻的容貌上似淡淡的紅唇白粉，整個人如同畫中人一般，比張凡印象中的夏雨夢明顯更為養眼而誘人。
而且，那上品輕紗製成的衣衫讓近距離仔細觀察的人都似乎有些能夠若隱若現的看到裡面的一些東西。也就是在這規矩不多的玄幻世界無垠大陸，現代古裝影視劇裡的絕大部分女子衣裝都可以穿出去上街。若是換做地球位面的古代中國，恐怕就是在儒家影響不大，也沒那麼保守的隋唐時期都十有七八會被認為是哪家青樓的高階待客女子，而絕對不會被認為是正經人家出身。
“施主所料不錯，貧尼正是施主心中的那個夏雨夢。。。”那女子似乎沒有任何驚訝之意，而是很坦然的回答道。
“貧尼？”張凡不由笑道：“西海大陸之上也聽說過民間有女出家者。可是小師傅這裝束、這打扮，還有著人間煙火之氣甚足的整個靜塵齋，可實在跟出家人沒有什麼關係吧？”
靜塵齋的女主對此並不以為意，耐心而坦然的解釋道：“出家是消極避世。很多地方的一些佛門之人學著不似凡俗界凡人的樣子梯度乃至穿著樸素、誦經、離家避世，不食人間煙火。企圖以這種方法修成正果，其實從根子上就錯了。因為那歸根結底是追求個人的來世和利益而沒有幫助過他人，也沒有有益於他人，並無真正的向善之心，還白白增加了世間很多無法找到家庭承受單身之苦的男女。終究不可能達到公而忘私、物我兩忘的真善、至善之境。只有在入世之中，才能真正的體察己心。我聽說，施主的修為在精神力方面已經達到元嬰巔峰的層次，非我等凡人可比，我等凡人的內心一切，在施主心中應該沒有什麼秘密可言。施主不妨先去看看齋中那些大善境上境界與中境界的入世之女，究竟是不是蓄養奴僕。。。”
聽到這樣的話，張凡幾乎在瞬間就將神識鎖定在齋中距離自己並不算太遠，不過隔著幾個院落大概二三十步外的一個齋中女子所在的地方。
那裡如同雜役一般的男子們有的在做完飯之後已經休息去了，也有的當值去洗衣乃至做衛生。還有的似乎如同奴僕一般在那女子身邊煽著扇子。而那女子正專注的看著一些書籍，同時在紙上似乎書寫著什麼，很自然的享受著這一切似的。
張凡當然沒有在意這些表象，而是將神識直入那些人的內心許久，才不由的為之悵然。
原來：那名如同主人一般的女子原本是以前不久的時候鄉間一處莊園主的獨生愛女。父親擁有良田千頃，農奴及僱農五千多戶，從小就生活在父母乃至身邊人的溺愛之中。只不過讓所有人都感覺到意外的是：必然會讓子女變得不同於凡人的驕縱乃至溺愛沒有讓那女子變得如何任性頑劣乃至看不起下層，漸漸長大有了一些實權之後，沒有少因為改善農奴及僱農待遇的事情同家裡鬧矛盾。其父母為了讓這位唯一的女兒高興，也不得不冒著損失六成以上的收益來減輕農奴及僱農們的負擔。這件事情得罪了很多偏房勢力，一次那獨生少女在鄉間親自為一戶僱農送藥的時候，莊園內十數名收了偏房勢力好處“奉旨造反”的農奴們劫持了那獨生少女，並按照指示將其輪番糟蹋後還提出獲得足夠黃金的情況下重獲自由逃出莊園的要求。莊主為擔心獨生女的安危，不得不答應那些人的條件。可是那十數名逃出來的農奴在教唆之下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最終沒有立即放那獨生女回去。這件事情徹底讓那莊園的莊主遷怒於莊中佃戶，從此變本加厲的盤剝莊內農人。家族中的其他很多勢力也因此而得到了比以往更充足的收益。
少女在路途上成為十七名男子的女奴，在隨後的幾個月內受盡了欺凌和侮辱，然而有一天不知怎得，剛剛在一處荒山內偏僻的自然村落腳後的這些歹人們聚在一起大吃大笑的時候，突然遇到了簡陋的煙筒內流出來的炭氣，一個個似乎不能動彈和言語的倒成了一片。
獲得了機會的那名少女趁機掰斷了桌子上的兩根筷子，以斷口的方向挨個刺破了七名男子的喉嚨將其殺死，卻並沒有再傷害其餘十人。就在少女要逃離此地的時候，靜塵齋的一名衣著明麗凡俗的女子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十分巧合的閃現在此處。詢問道：“你為什麼只殺死他們中的七個人，而留下另外十個人的性命呢？是害怕自己遇到危險麼？我雖然不會武功，但從恩師那裡獲得了一些獨特的法術符篆，能幫你解決這個問題。或者，還是因為這幾個月來只有他們七個人侮辱了你，罪足至死？”
那少女十分自然不似謊言的回答道：“他們每一個人都欺辱過我，犯下過在這世間足夠以死論罪的罪行。可是這幾個月來以我耐心的觀察：這其中只有七個人是品性太劣，難以改造的，如果讓他們離去有可能讓更多的人受害。而其餘十個人的本性並不算太壞。何況，我的家庭乃至我的出身也未必沒有原罪，以暴力壟斷田地盤剝他人終究是不對的。他們也應該獲得自由，而且我想以這剩餘十個人的人品，危害他人的可能性不太大。。。”
“那逃離此地之後，施主打算去往何方，有什麼打算？”靜塵齋的女子又問。
“我還是打算回到家裡的莊園之中，以我力所能及的能力，儘可能的減輕盤剝，大致按照原來四成的幅度削弱。這樣或許不至於逼迫的一些勢力狗急跳牆導致此事不能長久。。。”
“就沒有想到過大義滅親，或者至少釋放那些僱農和農奴？世上可是有不少田園荒地的。”
少女似乎早就胸有成竹的說道：“這樣也不好，他們可以得解放，可是在土地足夠充足的經濟條件下，自耕農模式卻無法為社會創造出足夠的剩餘財富和剩餘積累，文明也就難以真正的鞏固。近月思考所得，我會交給他們制衡世間一些現象的方法，但不會如一些民間勢力宣稱的那樣倒退回千年以前。。。當然，如果我力有所不逮，無力在後代的莊園內建立一種新的秩序，也最終會想辦法讓那些人離開，去更多的地方傳播制衡之道的精神。。。”
靜塵齋的那名女子欣慰的笑道：“大善而有慧根，可為大善中境界。。。”
隨後發生的一些事情張凡也大致以神識掃描感悟到了：超乎尋常的大善讓這十個男子從此對那少女感恩戴德，而少女瞭解到這些人的單身之苦乃至莊園內男多女少的客觀事實之後，不顧家中的強烈反對，做出了下嫁給十名莊稼人的奇事。
後來因為這樣的事，莊園的名望也逐漸傳揚開來了。而那少女也因為凡俗界品德達到世間罕見程度的而成為方圓幾萬裡之內十多億人口民風淳樸地區才有機會誕生出來的大善中境界之女，成為靜塵齋數百女修之中很普通的一員。
隨後張凡又隨機查探了靜塵齋中的數名女子，更是感覺到震驚，同時也感覺到一絲期盼與欣慰。沒有想到：這種驚世駭俗不似人間之女的有德之人，竟然還只是“大善中境界”，那真善之境甚至能夠善到擁有精神力法術的至善之境的女子究竟得什麼程度？
當然，這樣的事情也讓張凡有些悵然，這種表面穿著俗氣，實則德性驚人的神仙女，恐怕是個性全無，以前那個讓張凡內心中稍稍有一絲動容的夏雨夢恐怕再也找不到了。張凡總感覺那些有一些自私自利之心、有一些性格上這樣或那樣的缺點但又不太過危險的女子，才更似人類。
“不知師傅可是何種善道境界？”
“真善上境界：真善之美，剛剛窺探到物我兩忘的端倪，但似乎又遠如天邊，做不到真正意義上的物我兩忘，就永遠達不到至善真女的巔峰境界，為真正邁入至善之境夯實基礎。所以希望施主能夠助我一臂之力，我也定當在善道心境上能夠成全施主一二。”
張凡卻淡然的搖了搖頭：“你應該不是夏雨夢，我心目中的那個夏雨夢，我想根本與良善境也無緣。甚至：她對於凡人來說也稱不上多麼品德優秀的女子。有一定私心甚至野心，可我覺得那樣的女子才更真實。我想真善之美也好，物我兩忘也好，豈不是整個人都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我。。。”張凡想起什麼之後鄭重的笑道：“最重要的，我絕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在如此短，不過以年計的時間範圍內，會有這麼大的改變。而且她是一名玄法修士”
靜塵齋的主持此時並沒有失望之色，只是簡單的說道：“請施主再仔細查探貧尼心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