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妄生完成了高階劍術的修煉,即將面臨一個尤為重要的抉擇。
為了讓自己的劍道更進一步,天北劍派高階以上的弟子需選擇一個確切的劍道方向,從此以後必須堅定不移地在那條路上走下去,直達宗師。
所用時間因人天賦、悟性、氣運及努力程度而異,少則近百年,多則直至壽元耗盡仍不可得。
因此大多數劍修終其一生都無緣宗師之境,只能作為頂級劍道高手遺恨而終。而一旦在機緣巧合之下破境成功,便可脫胎換骨,成為人上人受萬千敬仰,且擁有更為長久的時光去追尋那虛無縹緲的半仙境乃至於神仙境……
天北劍派如今有十六位長老在世,所修行的方向各有不同,再加上大宗師境的掌門王良四坐鎮,因此天北弟子們共有十七條路可走。
張妄生並未急於做出自己的選擇,因為天北劍派與青城武院聯合舉辦的三年一度的修真交流大會又要開始了。
想起三年前的某個約定……
二十歲的張妄生稚氣已脫的臉上寫滿了期待。
天北次峰,撫仙台,各派弟子濟濟一堂。
出於千禧年的緣故,此次修真交流大會除了不可缺席的天北與青城,亦有玄武山、苦海寺這等世間一流修行門派的參與。除了無恩門所領導的邪派以外,年輕一輩的天才修行者們幾乎全都來到了這裡。而由於某種未知的原因,天北主峰從數月前開始便被天北劍派徹底封鎖,因而交流大會只能在次峰舉辦,讓某些一直以來對傳聞中的天北奇景充滿好奇與期待的修行者好生遺憾。
因昨夜沒睡好而姍姍來遲的張妄生輕而易舉地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倩影,如眾星拱月。
女子言笑晏晏,黑亮的眼睛裡溢滿幸福。
與宮陵玉五指相扣。
於是停下了腳步……
山風徐來,寒意徹骨。
正如許多人所猜測的那樣,青城武院的院長李椿果然沒有來,而是派出了數位資深長老代為參加。而天北劍派的王良四掌門則親自出席了這場頗具紀念意義的交流大會,坦然接受了各個門派代表團的行禮與問安。
在王良四的致辭與宣佈下,武戰開始了。
張妄生很不合規矩地第一個踏上了擂臺,緩緩開口道:“餘婕。”
面生的天北主事長老只當他由於三年前那場比試的落敗而心有不甘,在天北掌門的默許下點了點頭,朗聲說道:“天北劍派高階弟子張妄生,挑戰青城武院親傳弟子餘婕!”
在來自天下各地眾多天才修行者們好奇的目光中,青衣女子上前一步,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拒絕應戰。”
周圍頓時響起了無數的議論聲。
聲音如同潮水,張妄生感覺自己逐漸被潮水所淹沒,那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女子遠遠地與他對視,眼睛宛若冰石,看不出絲毫逃避,或是愧疚。好像在說:我們很熟嗎?
數息之後,張妄生的目光卻開始躲閃起來。
如果站在她的立場上,做出這樣的選擇根本不足為奇,甚至可以說是理所應當吧……
“如果二十歲的時候你我還是單身,那就在一起。”
三年前的崖畔,少女這樣回答少年的呼喊。
仔細想來,她其實根本沒有違反約定吧。也沒有向自己保證過什麼,一切都是……
都只是不切實際的妄想而已。
主事長老搖了搖頭,略帶遺憾地說道:“你的挑戰被拒絕了,因此無效。你還有一次機會選擇新的對手。以你的實力,可與苦海寺或玄武山的優秀弟子們切磋。”
餘婕偏過頭不再看他。
之後是一段略顯尷尬的沉默。在張妄生的沉默之中時光彷彿倒流至三年前,彷彿少女仍是那個少女,而少年仍是少年。
張妄生沒有理會主事長老出於好心的提醒,突然再次看著某個方向,加重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宮陵玉!”
全場譁然。
致辭結束後便安靜地坐在主座的王良四認真看了擂臺上那個略有印象的天北弟子一眼,逐漸回憶起一個與之類似的場景——上次站在那裡的人應該是鍾南吧,兩人倒是有些相似……不,此人遠不如當年的鐘南那般偏執。
鍾南的所作所為與所行之道的確值得王良四足夠的重視,而眼下此人……王良四沒精打采地闔上眼簾,光亮的腦袋微微低垂。
已有很多年未曾被人如此正式地挑戰過的宮陵玉突然來了興致,更何況此人還在三年前和自己進行過一場有趣的文論,再者,此人還和依偎在身旁的餘婕有過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往……
當宮陵玉認真去做一件事的時候,漫天諸神都將眷顧於他。修行如此,悟道如此,追求某個有緣之人亦是如此。
既已至此,那便絕此後患吧。心中這樣想著,宮陵玉優雅地踏上了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