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抬頭仰望無雲無星黑得像個無底洞一般的天空,越發覺得寥落迷茫,蓓可縮了縮肩膀,抬手環住自己,想這樣的煎熬還要持續多久呢?
遠處兩道刺眼的燈光直射而來,蓓可微微抬手擋在眼前,半睜開眼睛看,卻見從車上下來兩個人,杏目微瞪有一絲絲的詫異,待看到尤雨萌臉上的神色後,卻又好像知道了什麼。
蓓可上前一步牽過尤雨萌上下打量“還順利麼?有沒有受傷?”
尤雨萌搖搖頭神態疲憊也沒什麼可講的,該問的,他自然會問。
意識到旁邊還站著人,蓓可微微側目與他對視,略帶感激的開口“溫先生,謝謝你幫我把小黑安全送回來。”
溫小俊看著她依舊清美的小臉,卻又一瞬間覺得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遙不可及,乾咳兩聲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道“不用這麼客氣...你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麼?”明明錯不在他,可是在她清澈的注視下,卻覺得莫名的心虛,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慫包了?
杏眸閃爍了下,漆黑的眸子彷彿有種勾人墜入深淵的魔力,讓人明知將萬劫不復,卻依舊甘願沉淪,溫小俊想,他這輩子也逃不出她的深淵了,明明她還什麼都沒開口解釋,自己一顆心卻早已怒火煙消雲散,一時間竟覺得自己在她的面前是這樣的無力。
“很抱歉。”蓓可正對著他深深的鞠了一躬,似沒料到她會這般,溫小俊瞪大了眼睛,忙上前去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衝他搖了搖頭,聲色淡若秋水“很抱歉,我欺騙了你對我的信任。”
“我...不怪你。”溫小俊看著她,心裡卻半分怒氣都揚不起,這是真的。
蓓可卻搖搖頭“對不起,因為我真的很需要這昧藥材,一時著急才沒考慮周到,才生出瞭如此下下策的方法,真的很抱歉。”
“蓓...你不用這樣的,如果你早說你需要,我定是會拿給你的,你這又是何苦呢?”
“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又要怎麼拿給我?回去和你父親要麼,還是自己偷偷去取?”蓓可的話問得溫小俊一時語塞,卻只能怔怔的聽著她繼續說道“這本就是我的事,是在是不想牽扯無關的人冒險,才不得不這麼做,而尤雨萌是我唯一信任又可幫助我的人,我才想出了這等辦法,希望你不要因此怪她。”
“可是...”溫小俊看著她,那句為了你我願意,始終沒能說出口,彷彿像是被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淡然暈染了一般,也變得冷冰冰的凍在心頭,想掏出來卻被死死的冰住在心裡,隔得他生疼生疼,卻又無可奈何。
蓓可卻沒有再看他,只是攬過尤雨萌的肩扶著她往前走,只留下一個無比冷漠而遙遠的背影給溫小俊,她不傻,又怎會看不出溫小俊對她的情意,可是她承受不起,也不值得,又何必再給對方在心裡留下一絲一毫的希翼,讓對方如此痴痴的付出,這樣苦苦的等待,倒不如斷個乾淨來得好,對大家都好。
溫小俊僵在原地,視線隨著她們的背影漸漸沒入夜色,直至被吞噬的看不見毫釐之光...
蓓可倒了杯熱水遞到尤雨萌手裡,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卻見她依舊呆呆的出神,眼神空洞而渙散無關,連歪拿著的水杯溢位水來,沾溼了褲腿都不知道。
修眉不由得微微皺起,眼裡卻是疑惑,蓓可從她手裡將水杯拿走放到茶几上,又抽了幾張紙巾替她擦了擦,她卻還是沒注意到一般,依舊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看得蓓可直揪心,高傲自負如她,什麼時候出現過這般失魂落魄的神色?蓓可板正她的肩,讓她正對著自己,卻是一愣,她的眼裡分明是有那麼一絲水霧的,她...在哭嗎?眉頭不由皺的更深了些,卻依舊柔聲道“小黑,怎麼了?這兩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卻見尤雨萌空洞的眼珠子轉了轉,最後落定在蓓可的臉上。蓓可擔心的看著她,她卻一把撲到了蓓可懷裡,緊緊的抱著她不撒手,隱隱的抽泣聲隨之在空曠的客廳內響起,蓓可抬手在她背上輕撫著,這個時候還是什麼都不要問的最好,等她自己調整好了,會開口的。
落地窗外,原本漆黑空洞的夜空,此刻已有一輪新月漸漸撥開雲層探出腦袋來,原本寥落的夜色終於多了一絲絲能照亮人心的光亮,不再只是死氣沉沉的無底洞,而是為迷路之人指路的燈塔。
尤雨萌的抽泣聲漸小,卻已是後半夜,蓓可始終一言不語的陪在她身邊任她發洩。
卻聽見尤雨萌夾雜著厚重鼻音有些糯糯的聲音嘟囔著響起“我都不記得自己上次哭是什麼時候了。”
蓓可順著她柔軟細膩的髮絲,聲音輕卻又像是夾雜著一絲絲的苦澀“說起來,我還真是第一次看你哭呢,以前那麼苦那麼累的時候也沒見你掉過一滴眼淚,今天可是把過去欠的都補回來了。
想想看,那時候我們都只才那麼一丁點大,卻出現了在那樣殘酷的地方。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被你的眼神震撼到了,因為,我在裡面看到了從未見過的要強與倔強,而那麼強烈的一種情緒竟然是來自於一個八歲的孩子。當時我就很好奇,這會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又會經歷過什麼樣的故事才會造就了那樣的眼神?”
“不過,那個時候的我自負的看不起任何同為基地的孩子。”尤雨萌接話道,也被勾起了回憶“說實話,那時候看到你身邊還有顧城細心呵護照顧的時候,我羨慕到嫉妒了。當時就想,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了,而你卻還可以每天在這可怕的基地裡歡聲笑語,這很不公平不是嗎?所以那時候我總是針對你,就是因為真的是羨慕到嫉妒了,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向你一樣還可以偶爾奢侈一下歡聲笑語,可是,就是那麼可悲,我從踏進基地的那一刻開始,我的人生就註定了不會再有歡聲笑語,又何必再苦苦的奢侈,苦苦的期盼再一次次的失落?”
尤雨萌哽咽了下,繼續回憶道“直到十二歲那年,我們出任務失敗了,倉促逃命間,不慎失腳墜落敵人安排的陷阱中。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陷阱,我是必定能逃出去的,只可惜,敵人永遠都不會那麼仁慈...洞裡很暗,身上很疼,可是讓我感到恐懼的卻不是黑暗與疼痛,而是在我耳邊不斷響起的嘶嘶聲,再熟悉不過了,那是蛇吐信子的聲音。那時候的我是真的怕了,因為洞裡黑得什麼都看不見,可是死亡的訊號卻不斷傳輸進入我的腦海,我以為我就會這麼慘死在這裡,卻見一把火把扔了下來,點亮了黑暗也趕走了向我靠近的毒蛇。抬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平日裡我最針對的你。”
“若說心裡沒有半分觸動是假,明明你自己也深受重傷,卻還是忍著疼痛把我從那深淵似的洞口裡拉了出來,就是那個時候,我對你的看法改觀了,我尤雨萌一向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那時候,我就認定了,以後你就是我要保護的人。”
蓓可黑眸閃爍著點點星光,彷彿已經透過回憶穿回了過去,眼裡倒影的豁然是那熊熊燃燒的火把“想想看,得到你這個孤傲女俠的青睞可真是不容易呢,不過卻很開心,至少,我的身邊不會再那麼孤獨冷落了。說說看,女俠大人今天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啊?是因為...他嗎?”
尤雨萌一怔,隨即卻也不掩飾的點了點頭。
蓓可點點頭“你想和他在一起嗎?如果想,我是絕對第一個支援你的,別的你不需要顧慮那麼多。”
尤雨萌卻搖搖頭,小白,你卻永遠不會明白,替身是沒有資格擁有陽光的,永遠都沒有站在太陽底下擁抱幸福的資格,可是她卻早已心甘情願,就這樣吧,沒法改變,就一直戴著一刻霜凍的心走好從一開始便註定好的路。
“我跟他是不可能的。”尤雨萌輕聲道“不要聊他,聊聊你吧,我想知道你之後的打算。蠱蟲草...是因為華延集團哪位麼?”
“應該算不上吧。”蓓可搖搖頭“一個女孩,我想救他,雖然她確實是卓延很重要的人,這卻並不能成為我救她的理由。我想救她,純粹是我不想再看著有人經歷向我媽媽一樣的下場。”
“你可知道她和卓延是什麼關係?”
“不知。”蓓可搖頭,修眉輕輕皺著“小黑,你最近有聯絡過博士或是收到他派的任務嗎?”
“有啊,前天我還在基地見到他了,也沒說什麼,不過是普通的捕繳任務,我交代戰鼓雷鳴去辦了。”
“你說什麼?”蓓可卻突然一個激動,抓著尤雨萌肩膀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緊,掐得她生疼。
“小白,你怎麼這麼激動?”尤雨萌有些不明所以。
“你、你是說、你前天才就見過博士了?”蓓可的聲音中不自覺的夾雜了一絲顫抖,整個人更是像被潑了冰水一般,只覺得從頭涼到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