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醫院,安靜得可怕,連那股消毒水的味道都比白天聞起來還要濃郁。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恍惚聽見隔著門的長長走廊裡,有輕微的腳步聲,也有藥品車的小輪子摩擦地面的動靜。
這樣的場景,她特別地熟悉。
曾有三個多月的時間,她每天半夜從噩夢裡驚醒時,自己就是身處這樣類似的環境裡。
每一刻都在和死神擦肩的環境。
她以為自己已經克服了恐懼,可再次在夜深的醫院裡醒來,她依舊有些心慌,何況……剛剛從回憶和夢境的雜揉中掙扎而回。
下意識地想壓一壓胸口,抬手時,瞬間感覺到掌心有異樣。
戴待抓著手裡的東西湊到眼前,發現是枚小而精緻的十字架,先是一怔,隨即眼裡盈上感動的水汽。
是段禹曾。
他又來過了。
過道那邊驀地傳出細微開門的聲音。
這麼晚了,還有人來?
心頭狐疑地頓了頓,戴待握緊十字架將手放進被子裡,閉上眼裝睡。腳步輕緩地朝她過來,隨即在她的床邊止住。
淡淡的熟悉氣息,攜微冷的涼夜。
用不著睜眼,一下辨認出來人就是顧質。
這種時候,想來應該是剛剛處理完公司的事吧。畢竟他是為了她匆匆忙忙從港城趕回來的,白天又在醫院陪了她一天。
如是想著,他的呼吸漸近,兩秒後,溫軟微涼的觸感在她的唇上潤了潤。隨即,他的手指習慣性地壓上她的嘴角,細細地沿著她的唇線描摹。他並非第一次對她做這樣的舉動,但這一次描摹的時間略久,他指頭上所帶的剝繭蹭得她微微發癢。
稍加等待了一會兒,戴待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可能已經到了極限,乾脆佯裝無意地翻了個身,背對他而躺。
久久沒再傳出他的任何動靜,他好似就那麼站著一動不動。半晌,才聽他無奈地長嘆一口氣。
“戴等等,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的嗓音在此時此刻聽來異常地沉,甚至在空氣裡漫出一種年久失修的陳舊滄桑。
戴待睜著眼睛,失神地盯著虛空。
耳畔是他再度輕輕走動的聲響。
戴待透過他投射在牆上的身影,判斷出他行至沙發前,脫了外套,直接躺下去睡覺。
四周沉寂一片,夜益發深。
良久之後,戴待握緊手裡的十字架放在胸口,安然地閉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戴待起床時,顧質已經不見了,沙發上連一絲褶皺都沒有,彷彿昨晚根本沒人睡在上面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