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啊,黎清想,就是湧泉相報都換不了那就一條命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救命恩人就這麼沒了吧,就算他再討人厭。
穆生雲拍了拍他的肩膀,嗔怪道:“瞎說什麼呢——浮生,你慢慢考慮,師兄們也不會逼你的,還有今天不是動手的好幾日,外面人太多了我們也沒有鑰匙,帶不出來你。”
說到鑰匙穆生雲也頗為無奈,據說有兩把鑰匙,分別在兩個小統領身上,隨身帶著,其他人連線觸的機會都沒有。
孟浮生這才抬頭看他們,然後一下一下點了三下頭,看著兩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向上的幽暗石梯裡,一時間,心情複雜。
孟浮生被抓的訊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歸不是個秘密,只要是個有心人打探,總會知道。
姝懌也算是有心人之一,他身邊的人知道他和羿丹征伐大元帥的訊息,透過某些途徑知道後也不敢隱瞞,上報了。
姝懌急得上火,白白嫩嫩的包子臉雙下巴下冒了幾個火泡,可見火氣之大。
他想跟父皇說讓父皇幫忙,卻被大皇兄攔了下來,一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姝懌明白了就算是父皇也不能干涉其他國家的事情,因為父皇代表的是整個國家。
不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想到自己也算與杜維楨有幾分交情,以前的時候他還叫過“維楨哥哥”呢,雖說好久不見了,兩人的年齡也是天差地別,甚至算不上交情,充其量也就是有浮生哥哥這麼一個媒介聯絡起來的,勉強算相熟。
可是他病急亂投醫,也顧不上那麼多了,讓大皇兄幫忙瞞著父皇母后,他帶上人就趕去了昆國皇城,生怕晚了一步就挽回不了,這一路上差點沒把這一身還沒發育完全的小身骨趕散架了。
皇宮也不是他表出自己小國儲君的身份想進就能進的,太子也不是他相見就能見的,可是皇宮的侍衛們因為他的身份倒也不敢放肆,只恭恭敬敬地詢問。
姝懌收斂了這幾年被嬌慣出來的一點小脾氣,利用自己軟糯的外表與滿滿的天真無邪表示自己與杜維楨有私交,侍衛們態度更尊敬了,很快就得到了恢復畢恭畢敬將他迎了進去。
好久不見杜維楨見到姝懌也是高興的。
小小少年初長成,身條抽長纖細,還沒有完全張開的包子臉還依稀可見當年純真,隱隱約約和那個甜甜笑著叫“維楨哥哥”的小人兒重合。
想到這裡,即使隱約知道他的來意是什麼,笑容也真了幾分,“澤兒,哦不,現在是姝懌了。”
小少年正正經經行了個禮,行雲流水,即使是最嚴苛的先生在他身邊也挑不出錯了,“太子殿下。”
杜維楨佯作不滿,“以前還是維楨哥哥,只不過幾年不見就翻臉不認人了。”
姝懌從善如流,嘴角揚了笑,“維楨哥哥。”
杜維楨爽快地應了聲。
兩人接著就是寒暄,即使都知道彼此的目的也都不揭穿,談天說地,既然也起了幾分熱鬧,雖說兩人年齡差了十幾歲,可是一個不像平常人家小少年那般天真,一個有心配合,倒不是一般得談得攏。
半個時辰後,兩人有默契地聽了話頭,各自喝了一杯水。
杜維楨笑道:“姝懌這次來找維楨哥哥不是來聊天的吧。”
姝懌一抿唇,靦腆而為難,“嗯。姝懌知道浮生哥哥在這裡,有點擔心他,就過來看看。”當然能讓他把浮生哥哥帶回去更好,不過姝懌只敢把這些話放在心裡,不敢就這麼直接說出來,要是惹惱了眼前人就不好了。
杜維楨聽他的話也不生氣,只是瞭然的笑笑,然後語氣不明道:“以前你們的感情就極好,沒想到現在也是如此,倒是讓我有些羨慕啊。”
他眸底浮現絲絲縷縷的懷念,想到從前他去穆府飲酒時,那裡還有三個小孩,見了他也不疏遠,或是端著恭敬,在他們身邊吵吵鬧鬧的沒個消停,那個時候他絲毫沒有覺得被冒犯了,反而是新奇而歡喜。
這麼想著,表情也柔軟了不少。即使物是人非,以前的感情也做不得假。
接下來姝懌也找不到機會開口說明來意,事實說明杜維楨年長他十幾歲也不是吃素的,說話滴水不漏,把他說得暈暈乎乎的,都忘了自己是誰,直接被他安排到了一個地方休息。
姝懌被帶走後,他一個人在房間裡坐了許久,四喜在外頭聽不見一點聲響,總是不放心地往裡頭瞧,看他沒事才把頭縮回去。
不知不覺就到了日落西山,杜維楨拒絕了晚膳,而是讓人準備兩壺酒和一些下酒菜,裝在食盒裡,親自拎著。
這一天晚上刑部大牢裡來了一個稀客,原本就不苟言笑的侍衛們神經更加緊繃了,那副樣子好像下一秒就要上陣殺敵,肅殺凌厲。
大牢裡面依稀有說話的動靜,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探頭往裡面看。
開玩笑,裡面的可是當朝太子,哪個不長眼沒長心的敢亂瞅。
杜維楨拎著食盒,藉著將熄未熄的燈光慢慢走了下去,即使身在陰森的大牢,也渾然不減清貴,他走到最後一個,席地坐下,將幾碟菜一點不嫌棄地放在了地上,一壺酒放在了面前,一壺酒遞了進去。
裡面的人垂眸,手施施然放在身側,沒打算接。
杜維楨一笑,不介意,將酒壺隨手放在了對方面前,自顧自喝了一口,一股辛辣自喉嚨澆到信心口,他眯著眼“啊”了一聲,整個人都鬆散了下來,少了幾分端著的清貴,多了點瀟灑的感覺。
“浮生。”杜維楨眯著眼,聲音很小,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但是對方卻能聽到,“自將你從流雲山莊帶到皇城,我一直以為你會一直在我身邊,成為我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助手,可世事無常,不知不久就成了這種局面。”
杜維楨又喝了一大口,臉頰有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