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黔南道吳昌府知州官邸。
吳昌府自隋唐以來,漕運興盛。
作為最高行政長官的辦公地點,這官邸在這繁華的碼頭后街上,鶴立雞群,一眼就能認出來。
一個瘦弱的白衣少年神色匆匆,略顯艱難但動作熟練,跨過高高的大門門檻,向府內的一處偏僻的廂房疾步走去。
這少年叫鍾寧,吳昌府知州最小的兒子。
可並不受知州父親的待見,原因也難怪,他是個私生子。
正妻薛氏是個當地望族的大家閨秀,家教管得嚴。
自從生鍾寧三哥鍾賢之後便嚴格規定夫妻之事的次數,搞得正是血氣方剛三十五六歲的知州老爺,很是煩躁。
知州鍾老爺一次同僚升官請吃花酒,最終還是沒把持住,擦槍走火這才有了鍾寧。
正妻薛氏為了孃家顏面,便默許了知州鍾二河將鍾寧母親納為妾室。
“娘,今天,教我讀書認字的王先生又誇我了!”鍾寧拿了一塊屋內八仙桌上的桂花糕,一邊狼吞虎嚥一邊高聲說道。
“娘,這桂花糕真好吃,我今晚又要去柳兒姐那屋子睡?”這桂花糕本來無特殊含義,但自打鐘寧記事起,只要有這桂花糕出現在八仙桌上,他就要去貼身丫環柳兒姐那裡睡。
鍾寧也曾問了柳兒姐為什麼會這樣。
柳兒姐沒有回答鍾寧,只是莞爾一笑,說你長大了就懂了。
他真的不是不懂,但先生說,在大明,好好讀書,是可以改變命運,甚至跨越階層的。
先生說的,總歸沒錯。所以,鍾寧努力讀書,每次放學都會主動向母親彙報當日的學習內容和府學學堂趣事。
轉眼,鍾寧就長到了18歲。
這天,鍾寧一反常態,並沒有滔滔不絕地彙報,甚至有些情緒有些低落。
母親徐氏發覺了兒子的異樣,便急切地問道:“寧兒,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啊?”
是真的沒事麼?顯然不是。鍾寧腦袋裡又像放電影一樣把今天的事情回想了一遍,恥辱和憤懣頓時湧上心頭。
今天學的是論語,鍾寧很流利地背誦出先生要求的片段。
教書的王督學誇了一次孺子可教也,今後必成大器。
一起同學的官宦子弟鬨堂大笑,齊聲喊他娼妓之子。
那一刻,鍾寧感覺蒙受了極大的恥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但鍾寧不想母親擔心,便小聲寬慰道:“沒事,今天先生邀請了武舉人教我們射箭騎馬了,累得慌,娘,莫要擔心!”
在偌大的知州府中,鍾寧能相依為命的,也只有這年老的母親,所以,他不能讓自己的母親為自己擔心。
憑什麼,有的人一出生就能繼承祖上爵位飛黃騰達?
憑什麼,就因為我娘是娼妓,我就不能參加科舉出人頭地?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鍾寧悲憤過後,更多是不甘心。
在等級森嚴的大明,世家大族早已壟斷了各個高位肥缺,不甘心又能怎麼樣?
鍾寧索性開始了自甘墮落,終日與市井無賴為伍。
在20歲那年冬天,實在太冷,就算老爹沒來,也是跟貼身丫環睡在一起,只是不同的被窩。
柳兒姐的夫君去年在平定寧王叛亂的戰場上戰死了。有時候半夜聽到她的哭聲。
鍾寧心生憐愛,初嚐了禁果的甜頭,便一發不可收拾,流連煙花之地。
府裡給的月例錢漸漸入不敷出,鍾寧在豬朋狗友的攛掇下,甚至想涉足走私交易。
因為寧王叛亂,金瘡藥等藥材吃緊,價格水漲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