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悠悠來到西遞,一眼看過去,西遞處處徽派建築,古民居、祠堂、書院、牌坊透著一股幽秘、唯美的氣息,馬頭牆高聳,家家戶戶雕樑畫棟,詩牆花柱,小橋流水,別有一番江南風情、詩情畫意,令人賞心悅目、流連忘返。
“山也美,水也美,心情美美噠!”我情不自禁道。
“美美噠,美美噠……”悠悠一邊吐著魚泡泡道,一部甩著尾巴。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突然一陣陣悅耳的聲音傳進我耳朵,我心想“這麼美妙的歌聲,是誰唱的呢?”循著聲音尋去,沒有看見唱歌的女子,倒是追著幾隻翩翩起舞的七彩蝴蝶而去,我和悠悠來到一個白牆黛瓦、馬頭高聳的偏僻的徽派院子,四周僅此一戶人家,門庭上鎏金大字牌匾上寫著“花神谷”三個字,我敲門道“請問,有人嗎?屋主在家嗎?”
“誰啊?來了,來了……”話音剛落,一個穿著一身碎花長袍的老婆婆拄著柺杖過來開門,門開一瞬間院子裡飄出一股奇香,我心想“這花香,好熟悉的味道啊,我在那裡聞過。可是在哪聞過呢……”
“老人家,冒昧打擾了,我聽著一曲優美的歌聲就慕名找過來了。請問你家中還有何人?”我一邊問道,一邊往裡屋走去。
“公子,請留步,我家就老身一人,別無他人。公子所聽歌聲想必是其它家女子所唱。”老婆婆氣定神閒道。
“老人家怎麼知道我聽見的聲音是女子所唱,莫非……”我疑惑道,看見從裡屋飛出的悠悠搖搖腦袋,知道這院子裡是沒有其它人了。
我正要離開時,突然被院子左右兩側的十二盆花吸引了,調動我強大的植物知識庫,我很快認出了那些花:水仙花、迎春花、桃花、牡丹花、石榴花、荷花、蘭花、桂花、菊花、芙蓉花、月季花、梅花。我腦中立馬閃現“十二花神”。我仔細打量了一番十二個陶瓷花盆,它們做工精巧絕倫,造型雅緻秀美,胎釉瑩潤,花卉紋飾清新淡雅,盆面配以古代詩文和鈐印,整個格調與院子外牆的破敗有點不協調。更感覺奇異的是十二盆依牆靠著的花分屬一年十二個季節,卻都爭妍鬥豔開的濃烈,完全打破了時間的界限,自由生長,彷彿無視萬物生長規律。十二盆花之間有十二中彩*翩翩起舞,它們煽動的翅膀下流光溢彩,夢幻絕倫。十二盆花都有藤筋連線著各個花盆後面牆壁上的十二個仕女的腳底,那十二個仕女或清秀雅麗,或豐腴迷人,或性感火辣,她們手中各自拿著豎笛、玉簫、琵琶、古琴、馬頭琴等樂器,她們柳眉蠻腰、身段透著一股風騷,眼神柔情似水、顧盼生姿,各個角度看都有勾人魂魄的媚力;她們在風中搖曳生姿,活靈活現。一時間間,我彷彿看見十二個女子邊歌邊舞,各施所長,我置身鬥舞鬥豔的一場古典時尚音樂會,摩登時尚,她們紛紛從我身邊穿梭而過,輕輕問好“九州,我是水仙,記得這縷香嗎?呵呵呵……”“九州,我是梅花,記得我的花孢子嗎?哈哈哈……”“九州,我是桃花,你可記得你我的一段風流韻事?呵呵呵……”我頻頻回首,目送她們消失在牆上。
“主人,快來看呀,這些花盆裡的水是紅色的。”說罷,悠悠見我恍恍惚惚的,用尾巴甩了一下我後腦勺,我恍然驚醒,頓時心生疑惑。
我蹲下來仔細看了一遍每個花盆上花名及對應刻印的一句詩文。一月水仙“春風弄日來清書,夜月凌波上大堤”,二月玉蘭“金英翠萼帶春寒,黃色花中有幾般”,三月桃花“風花新社燕,時節舊春濃”,四月牡丹“曉豔遠分金掌露,暮香深惹玉堂風”,五月石榴花“露色珠簾映,香風粉壁遮”,六月“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七月蘭花“廣殿輕髮香,高臺遠吹吟”,八月桂花“枝生無限月,花滿自然秋”,九月菊花“千載白衣酒,一生青女香”,十月芙蓉“清香和宿雨,佳色出晴煙”,十一月月季“不隨千種盡,獨放一年紅”,十二月梅花“素豔雪凝樹,清香風滿枝”。
“老人家,可有子女?”準備出門前我有好奇地問道。
“老身,早年有十二個女兒,個個貌美如花,人見人愛。是老身罪孽深重,一時糊塗踏入煙花之地,身染流花之毒。老身非常怕死,就在菩薩面前許願贖罪,有一天菩薩顯靈,願意為我贖罪,解我流花之苦,但有一個條件。”老婆婆慢慢說道,眼眶漸漸溼潤起來,眼裡泛著淚光。
“什麼菩薩?什麼條件?”我詫異道,心想“菩薩面前許願若得靈驗,哪裡需要什麼條件,莫不是遇上什麼江湖騙術或旁門左道了吧。”
“幾年前,我家還是方圓百里的書香門第,名門大戶,鄰居無數。突然有一天,有個穿著一襲黑紗披風、衣領高聳、手指上珠光寶氣、頭戴玫瑰花環、手裡捻動著一朵血紅色的彼岸花的女菩薩站在一棵開滿十二色花瓣、奇光異彩的大樹上飄然而至,她對我和我家老爺說她是來自神道黑淵玫瑰女神,趁萬足通開啟時光隧道之際來到人道,見你家一胞十二女娃,美豔絕倫,才藝雙驕,十分可愛,甚是喜愛,有心收為關門弟子,帶她們去神道修煉成仙。”老婆婆掏出一塊絲帕擦拭著眼角溢位的眼淚道。
“你答應她了?”我目瞪口呆,越發覺得事有蹊蹺。
“她想帶走我的孩子們,我哪裡肯答應。我和我家老頭子當場立馬拒絕,老頭子和家丁還從柴房拿著傢伙事驅趕她,她當時氣的臉色鐵青、面無表情,撒下一把花種子後拂袖而去。很快她撒下的那些花種子在院子裡裡外外開滿奇花異草,且不斷蔓延止整個村子,空氣中香氣濃郁四溢,鄰居們都很開心,沉浸其中。可沒過多長時間,詭異的事情接踵而來,我家老爺和鄰居陸陸續續口吐白沫、四肢僵硬、無疾而終,有的村民開始瘋瘋癲癲起來,撞牆、投湖、上吊而亡的不計其數,絕大多數死者口或鼻子或眼睛或腹中都長出各色的花樹,死相令人驚悚萬分,郎中根本看不出病因,完全束手無策,家丁們聽信謠言“他家招妖了”“撞邪了”,家丁們漸漸和好多鄰居一起都不敢和我家人說話,見面就躲,陸陸續續都搬離此地,最後這裡只剩下我和我的女兒們居住,因為村子裡沒有男人了,以致於村子漸漸破敗成今天的模樣。嗚嗚嗚……”老婆婆說著說著,情不自禁坐在門檻上哭起來。
“我想他們一定死的很痛苦。老人家,別傷心了。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我被這個故事深深吸引住了,心想“這一定又是連城絕和她的手下犯下的罪孽,這些畜生東西從來就是泯滅人性。”悠悠也停在我肩膀上目不轉睛地聽著。
“後來,有一天還是那個女菩薩,不!那個穿著一襲黑紗披風、衣領高聳、手指上珠光寶氣、頭戴玫瑰花環、手裡捻動著一朵血紅色的彼岸花的女魔頭又站在一棵開滿十二色花瓣、奇光異彩的大樹上飄然而至。她又問我是否願意把十二個女兒給她當關門弟子,若不願意,我和我十二個女兒將會和之前那些死去的人一樣,成為這個村子最後的亡魂。我一聽非常恐慌,驚慌失措,又不知如何是好,嗚嗚嗚……我無能啊……我自私啊……”老婆婆痛苦道。
聽到這裡,我明白了。我心想“這所謂的神,其實也不過是自私的妖。其所行的道、所修的仙,不過是忽悠世人的幌子,那些道貌岸然的王者或主宰不過是一個個披著人皮的狼,虛偽的現世禽獸而已,只是99%的人缺乏洞明世界的機會。”我蹲下來,輕輕拍拍老婆婆的背說道:“老人家,你放心吧,總有一天,我會解救出你的十二個女兒,讓你們母女團聚,共享天倫之樂。“
“真的嗎?我看公子也是氣質不凡,想必也是為世外高人吧。聽公子這麼一講,老身即便老眼昏花也會盼下去,還有指望。”老婆婆擦擦眼淚,扭頭望望我,站起來慢慢走到梅花旁邊,伸手撫摸著牆壁裡的仕女繼續道,“我答應那個女魔頭後,她眨眼間使用法術,將我家十二個女兒封印在牆壁裡面,她們再也無法動彈;隨後,她們各自面前出現了十二盆花,花藤連線她們留在牆壁上的畫中人,那女魔頭要我每日收集十二種花樹的雨露或樹枝莖液混合魚血後澆灌每一個花盆中的花,一盆花一天滴三滴,待十二棵花樹繁花似錦時,也就是通天之門開啟之時,那時她們就會成神,進入神道修煉……嗚嗚嗚……可憐這是我最小的女兒呀……”
“老人家,你放心吧!我九州居士他日一定救回你女兒!”我斬釘截鐵道,我握緊拳頭,怒不可止,心想“唉,這一定是連城絕那群邪魔外道搞的鬼,還搞到神道去了,真是豈有此理。”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了……”老婆婆指著翻飛在花盆間的十二隻彩*繼續道,“其實公子之前聽到的歌聲就是我家女子們所唱的黃梅戲,我在她們兒時就教會她們的,我想這十二隻蝴蝶就是女子們的魂魄留下來陪伴我的吧。這是它們最愛吃的米沫……”
悠悠看見老婆婆攤開手掌中的一點米沫,飛過去用魚須沾了兩粒伸進嘴裡嚼一嚼,擺著尾巴樂呵呵道:“主人,味道美美噠,你要不要?”說罷,用魚須沾了兩粒飛到我面前。
我笑道:“好啦,你吃吧。”“老人家,你放心吧,我九州以降妖除魔為己任,必定進入神道救回你的女兒們。你不用擔心了,養好身子要緊。老人家,那我們告辭了。”
“公子慢走,慢走……”我和悠悠在老婆婆目送中繼續深入西遞。
路上悠悠突然問我:“主人,你為什麼要來西遞啊,你都去過那麼多地方,還總對人家吹牛說你去的名山大川都是世界物質文化遺產、世界自然景觀的,說的悠悠雲裡霧裡的,聽天書一樣昏昏欲睡。”
“呵呵,我是真喜歡西遞,早有耳聞,故慕名前來一遊。”我笑道。
“哼!你個大騙子,才不是呢,我聽朱雀姐姐說過,她說她最喜歡的地方就是西遞了,那裡有她三生三世的情緣。不理你啦!”悠悠用尾巴甩了一下我後腦勺道,生氣地飛到我頭頂上空,昂著頭飛著。
“呦,真生氣啦?走路不看路,小心撞牆喔,哈哈哈……”我想道。
“好啦,好啦,你個小氣鬼,我就告訴你啦!”見悠悠依然不理,我就說出了那段三生三世的情緣,“上個輪迴,我是一個文案,寫過無數驚豔的文章,有一個叫陳莎的女孩,她在一家洋貨行上班,做的工作好像是把大明朝的各種奇葩貨物販賣到英吉利海峽那邊,再把那邊洋毛子的貨物販賣到中國,我有一篇文章叫《為什麼Ms開發信走在外貿大街上回頭率100%》……”
“為什麼呀?”悠悠來了興致,用兩個魚須託著魚鰓飛到我臉邊驚訝道。
“你別打岔,聽我說完嘛,這個為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這篇文章火了,陳莎看見了。這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沒事也愛看看什麼稀奇古怪的小說,又看到了我環遊世界寫的《詩意天涯》公眾號,這一看不得了,她愛我愛的不要不要的。很快啊,她就四處打聽,終於在一個花好月圓的晚上,她穿著一身青花旗袍,打著一把油紙傘,穿著一雙高跟鞋,從幽深幽深的小巷走出,“撲通”一下撞到我懷裡,我一把摟住她,抱住,慢慢挽起她。在這個靜靜的浪漫的夢幻之夜,我和她的眼神凝視了一分三十八秒。”
“咦,好肉麻的邂逅吆,還一分三十八秒,真的假的?”悠悠一邊問道,一邊羞紅著魚鰓聽到我肩膀上靜靜傾聽。
“你個臭魚,我剛醞釀好情緒,深情款款的娓娓道來,你打岔幹嘛!當然是一分三十八秒啦,我每次做80個俯臥撐就是一分三十秒,然後我的心臟就“撲咚”“撲咚”直跳嘛。”我瞪了一眼悠悠道。
“好吧,對不起啦。你繼續……”悠悠用魚須撓了一下我的下巴道。
“就在我和她的眼神凝視了一分三十八秒後,奇妙的事情發生了!”我完全進入狀態,悠悠一驚,尾巴直立坐起來津津有味地聽著。
“我和陳莎眼睛裡出現了浪漫的火花,緩緩的電流像一首抒情長詩縈繞全身,我的下半身完全麻木了,呆若木雞,一動不動。我抱著陳莎,兩顆心撲通撲通,這絕不是兩隻發情的小麋鹿,應該是兩隻激情的西班牙鬥牛。我能深深體會到她精心準備了多久才這樣完美的俘獲了我的心,內心迴盪著一股股暖流。”我深情款款道,“突然她說道,謝謝公子相救,不然我就一頭撲街到前面的大水溝裡。瞧我傻傻的,我家就在巷口,公子不如去我家喝一杯武夷山正山小種暖暖胃可好?我當時激動得握拳,心裡一萬個Yes。我輕輕摟著她的*,在這個江南煙雨朦朧夜色中,和她一起推開房門,一起關上房門,一起擁抱接吻,一起吹滅蠟燭……”
“咦?一起吹滅蠟燭,然後呢?”悠悠用兩個魚須託著魚鰓望著我一臉矇蔽道。
“然後?笨死啦,然後小魚不宜,哈哈哈……”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