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一手一個,牽著長譽和童童,從雪山中慢慢走著,穿過一片片容冬樹林,隨著山勢的降低,氣溫也變得暖合起來,又經過一片長著蔥蘢繁茂的夏時樹林後,眼前豁然開朗,是一處世外幽谷,一座村落的屋舍散佈其間,大概有百十戶人家。再徒步幾十裡,就會到達某處依水而建的鎮子,如果在那裡乘上馬車或者順著東橋江的支流,扁舟東渡就會到達齊州南部三鎮之一的堅品城。
長譽起初還有點不樂意,說自己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不想讓悠悠牽著走,可悠悠點點頭,對著童童說:“也是哦,上次我們都看到了,長譽真的長大了呢,童童,你說是不是?”自從被師傅抽了腰帶,長譽這段時間一直抬不起頭,都不敢正眼看童童,不經意對視,都會臉紅不止。
童童笑了笑,也不說話,探出腦袋看了看長譽,他扭著頭看向周圍的山景。
這時,突然一陣急促的爆竹聲嚇了三人一跳,只見村外遠遠的走來一隊送親的隊伍,四人抬的紅紅轎子,前方新郎官騎在驢子上,笑呵呵的不斷朝周圍的村民們拱手致力,一些孩子則不斷朝隊伍拋灑粟米穀棗。
看到這,悠悠馬上拽著兩個孩子上前湊熱鬧,其實對於悠悠來說,上至宮廷下至百姓,自己每次看到此情此景,都像第一次那麼新奇。
悠悠掏出一錢銀子交予喜賬倌,然後就隨便找了個空著座位的桌子,和長譽童童坐下。每張桌子下,都墊著一塊玄黃色的巨石,平整光滑,長譽踩在上面,只感覺一陣冷顫從腳底傳遍全身,長譽趴下身,用手摸著,更覺涼意襲體,嘖嘖稱奇。
長譽見過族中長輩的一次新婚成禮,所以興致寥寥,反而是童童第一次見到,跟悠悠一樣,掩飾不住的開心和驚喜。長譽看了看師孃,又瞧了瞧童童,嘆了口氣,唉,有什麼意思,不過自己還是對飯桌上的菜餚更感興趣。
新郎伸出桃枝,掀開轎子門簾將蓋著紅頭巾的新娘子迎出後,兩人牽著紅結,在前方一對手持紅燭的童男童女領路下,進入場中向周圍的親朋好友左鄰右舍們作揖行禮。
沃盥禮與同牢禮後,一對新人各自飲完手中的半杯酒,隨之交杯飲盡,象徵著二人自此同氣連枝百年好合,現場的賓客們,還有悠悠也紛紛鼓起掌,吆喝著。
長譽看的都打起了瞌睡,手裡拿著筷子不停敲著桌沿。最後,隨著新人自取一縷青色,一起系在紅纓之上,儀式總算到此結束。
新娘子被帶入“洞房”,新郎官則每一桌敬著酒,感謝蒞臨觀禮。
直到這時,長譽最期待的環節才終於開始,一道道冷熱菜餚,雖然比不上以前百里家那麼豐盛和珍饈,卻讓這段日子一直清苦生活在雪山中的長譽,足夠大快朵頤了。
悠悠一邊吃,一邊不忘偷偷藏起來旁邊桌子的食物,每每都是趁人不注意,桌上的菜剛剛端上來,沒過一會盤子就清了空,惹得鄰桌的客人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這還沒吃兩口,菜咋就沒了。
長譽看著師孃,也沒說什麼,反正也是花了錢的,不吃不拿非好漢。其實,還是悠悠懶得做飯,雪山上傢伙事沒有在卓府時那麼豐富,也不得心應手,條件差了點,所以這段時間,長譽對烤肉和水煮,真的是吃的夠夠了。
長譽剛剛吃了個半飽,就見席間來了一波穿著獸皮的魁梧漢子們,個個手裡拎著野物,交予一旁新郎家的父母,然後還掏出一錢金子贈予喜禮。
長譽直覺,這群人,好似不簡單,憑著自己從小到大在百里府長大的嗅覺,一種危機感油然而生。
新郎官看到漢子們回來,尤其是為首的一人,馬上熱絡的提著整個酒罈子,給十幾個人滿上,然後相互調笑著,大口乾了下去,碗口朝下以示豪爽。
帶頭的大漢,徑直朝悠悠這桌走來,自己一眾人在這帽嶺村生活了半年有餘,除了他們,走親訪友的,以及偶爾看到點山人和鎮子上的獵戶,鮮有人來,看到陌生的悠悠,那人不禁靠了過來。
同桌和鄰桌的客人們,也不似怕那群人,而是和那群壯漢熱絡的打著招呼,各自敬完酒後,開心的讓出座位,坐到一旁空著的桌子,繼續吃著喝著聊著。
那漢子,對悠悠的姿色頗有點意外,卻也沒有多麼的驚豔,自己的後宮之中,什麼樣的美人沒有,自己還特別編撰了一本《百嬌譜》,其實更讓他感興趣的是長譽,剛才只是被這小子不經意的淡淡看了一眼,就感覺到這孩子有些意思,眼神中透露著一股犀利和鋒芒,只是還有點青澀,可能是跟年紀有關,假以時日絕不簡單。
為首的漢子率先落座,不經意的朝其他眾人頷首示意後,其他人也都落座左右。漢子故意看著悠悠,卻說道:“小兄弟,以後跟著我混如何?”
長譽嘴裡扯下一塊雞腿肉,只是哼了一聲。旁邊的幾個漢子聞聽,紛紛起身,臭小子不識抬舉,你可知自己遇見了潑天富貴,尋常百姓如這村落的蝴蜉,想求都求不來,竟敢如此怠慢無禮。
漢子只是端起酒碗,滿飲一口後,輕輕磕在桌子上,眾人又趕緊老實坐下。
“小兄弟,這二位是你何人?”
“你奶奶和你姑母。”長譽說著,也想喝一口大酒,結果被悠悠用筷子抽掉伸出去的小手,不過臉上卻樂開了花。
漢子也沒在意長譽的大逆無禮之言,而是給長譽滿上酒碗,卻是盯著悠悠,“小兄弟,乾了這碗,我們便是真的兄弟如何?”周圍的漢子,眼神複雜,這可是他們,甚至他們父輩的父輩,求了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殊榮。
長譽這就很為難,真的想嘗一口,這玩意上次喝,還是在百里府,跟那幾個欺負童童的小屁孩,偷偷喝的,那會就覺得實在是辣口,現在聞著絲甜的酒香,莫名其妙的鬧起酒蟲。他乞求的看著師孃,只要師孃同意,自己嘗一口就知足。
悠悠轉了轉眼珠,斜瞥那漢子,長譽嘿嘿笑著,說道:“那你認我做大哥,我就喝了,然後這是師孃,那是你師妹。幹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