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海浪,雖然風不大,卻感覺浪頭要高過以往,不停狠狠拍打在沙灘上,沖刷出白色的沫子,好像要把人心頭上的鬱積沖洗一空。雲波船穩穩的停靠在不遠處,李敏裪和他的臣子們,只能靜靜等著。
日出後,梁宗麗只是靠在林中的一棵樹上,兩眼空洞無神的睜著,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阿樂的哭聲,從不遠處的島上隱隱傳來,蝴蜉軍和鬼矮人,把司徒菁,阿江和阿妹埋在了那群袋熊和五彩鳥經常出沒的林中。
來時的路上,那些奇異的妖獸好像也能感受到眾人的悲傷,沒有像以往那樣與他們親近,只是成群結隊的簇擁在樹上,默默看著他們抬著三副棺槨,親手埋葬了三人。
幾人在一大兩小的墳冢前,搭了一個小小的魂龕,擺放著三盤野果,於永強灑上一壺酒水,眾人朝著西方,伏跪在地雙手掌心朝上,輕聲唱誦著姜國的悼詞,“綠兮衣兮,綠衣黃裡。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回去時,趙大慶抱著阿樂慢騰騰的走著,阿樂時不時就回頭看著身後三座新起的墳塋,獨自抹著眼睛,盡力剋制著自己,突然那群異獸們,集體發出悲鳴高亢的呼聲,交織在一起好似源自亙古的哀曲,悠悠傳揚在海中。
回到梁宗麗那裡,趙大慶放下阿樂,孩子噙著淚水,死死攥著梁宗麗的胳膊,使勁拉著他,然後跌坐在地上,再次起身繼續拉著哥哥。
於永強實在看不下去,朝幾個人點了點頭,四個人馬上抓著梁宗麗的四肢,就那麼抬著他,向雲波船走去。
小船被雲波船吊上去後,李敏裪那邊的人,一看到梁宗麗,都立時嚇的退回了船艙,實在是被這個瘟神殺破了膽。
梁宗麗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頹廢模樣,挪到曾經司徒菁待過的犄角,坐在船尾仰著頭也不知道看著什麼。
阿樂飛快的跑進船艙,便看見姐姐抱著熟睡的阿杰,還在那裡獨自啜泣。阿樂咬了咬嘴唇,一會看著阿雲,一會看向船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隨著一陣晃動,雲波船終於啟航。
“朱魚”出現在三座墳冢前,緊跟著一個粗矮壯碩,頭髮蓬亂的漢子,和一個身著五彩輕紗頭梳雙環靈絛髻的女子,單膝跪在她的身後。
“朱魚”就那麼一直看著遠處的雲波船,慢慢消失在海中,一動不動。跪在地上的兩人,大氣不敢出,更是紋絲不動,耐心等著它們的靈尉吩咐。
從日上三竿一直到日落西海,“朱魚”就好像根木頭杵在原地,直到高國那邊自己的原身衝到了石牆,這邊的“朱魚”才好似緩過神。
“蠻,梟,你們去一趟霊琮城。”
兩人低頭相互看了一眼,露出極為不情願的神色。
“怎麼?不願?”
兩人直接雙膝跪地,頭緊緊貼著地面,“回稟大人,屬下不敢,只是……”
“只是什麼,有屁快放!”
矮壯的漢子不敢言語,梟只能迎著頭皮說道:“只是那霊琮城,我等的身份,還沒踏上季煉橋,恐怕就會形銷骨滅。”
“呵,你們以為活到現在是因為什麼?死則死矣,你們居然還敢與我講條件?”朱魚轉身,死死盯著兩人。
蠻只得鼓足勇氣說道:“大人,當初也不是我們怯陣畏死,只是……”
“你們今天的只是有點多啊,我沒有那麼多耐心聽你們廢話。”
“只是我們當時,是聽了那位大人的話,才不得不臨陣退縮的。”
“哦?是誰?說來聽聽!”
兩人不僅是看上去在猶豫掙扎著,而是真的無法張嘴吐字,只能強迫自己心念意動,是昊讓他們退出大軍,然後來到此處蟄伏的,至於為什麼選擇他們兩個無名小卒,他們也不清楚,只是那位大人,都未曾有幸得見一面,接到傳意馬上遵從指令。任憑兩人想如何開口解釋,就是說不出話來,額頭上的汗水,不停滴落在地。
“朱魚”突然問起另一件事:“殺齒那邊呢?”
聽到這裡,兩人不禁又開始犯難,梟只能繼續硬著頭皮說道:“還在青琅宮外,和窯人們計較著。”
“你們跟上那條雲波船,然後再去霊琮城,先在城外守著好了,看門狗總不會忘了怎麼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