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姬歌躺在門外的吊床之上,雙手枕著腦袋,看著樹梢上的落葉,愣愣出神,一夜無眠。
“吱呀。”耳房的房門被人從裡面打了開來,一身黑衣的溫稚驪走了出來,伸了一個懶腰。
溫稚驪看到從吊床上翻身一躍而下的姬歌,看著他的眼上的黑眼圈,清脆開口問道:“一夜沒睡?”
姬歌點點頭,抹了抹有些倦意的臉,打了個哈欠,走到院中的水井旁打了桶水梳洗了把臉。
深秋的井水,浸透著極深的涼意。
潦草地擦拭過了清秀俊逸的臉龐,姬歌瞅了眼空蕩蕩地宅院,石繡與妻子連同石小虎一起早就去了寨牆那邊。
“走吧。”姬歌揹負著劍匣,只是劍匣之中此時只有一把將邪。
那柄沉香仍舊插在當初那片土地之上。
當初溫稚驪獨自一人折返回石家,還是石繡將昏迷不醒的姬歌背了回來,只不過插在姬歌雙腿之間的那柄沉香他確實怎樣都拔不起來。
那柄沉香就如同生根在了大地之上,即便是石繡後來施展運轉出凝神境的磅礴靈力,也是辦法拔出分毫。
所以就任由那柄劍插在了那裡。
自己都拔不出來就更別提山寨之中的那些小輩們了。
當天晚上酒足飯飽以後已經將臉上的淚痕擦拭乾淨的他便在庭院中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姬歌,而有些微醺的姬歌對此也只是擺了擺手,表示無妨。
之前那柄沉香還打算真正的讓他姬歌不行,泥人還有三分的火氣就更別提他姬歌了,所以在飯後姬歌並沒有急於將沉香找回,他打算先晾它一夜,讓它好好反省反省。
姬歌踱著步子走在延順著庭院鋪著的鵝卵石的道路上朝院門那邊走去,他的腳下是尚未來得及清洗乾淨的那隻混犀妖獸的鮮血。
溫稚驪看著眼前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青衫的少年,好像他的肩頭並沒有因為千年之前的糾葛恩怨,以及飯桌之上石繡的託付給壓垮。
一想到此,她發現原來有熊氏的眼光也是不錯的,一如千年之前他選擇將自己帶在身邊而不是把自己丟棄在冥海之畔那般。
旋即她嘴角微微翹起,眉眼盈盈。
這一笑,凝結在鵝卵石路旁的自打入深秋以來就泛黃的枯草上的寒霜悄然消融而去。
延順著根根草蔓流入土壤泥土之中。
雖不是詩書中三月貴如油的春雨,但深秋的霜雪同樣值得人歡喜。
只是這一笑,這一幕,走在前頭一襲青衫顯得滿身皆是書卷氣的姬歌沒有看到。
姬歌同溫稚驪一齊走在橫貫山寨南北的街道之上。
經過昨天一天的清掃,各家各戶將慘死在妖獸爪牙下的親人屍首認領了回去,可仍舊有一家三口甚至是三代同堂的門戶被那夜闖入山寨之中的獸潮血洗。
那名死在溫稚驪懷中的稚童就是這般如此。
只不過那些人的屍首也都被街坊四鄰帶了回去,至於埋葬在何處,昨晚石繡沒有說,姬歌也沒有問。
大千世界,洪荒古陸,發生在人族無辜百姓身上的這種事情還少嗎?
僅僅過了一天,大街之上的血腥味就比那晚上淡了很多,若不是大街之上正在重建的屋舍,正在清理的那些斷壁殘垣,有誰會想到一座山寨在一夜之間變得滿目瘡痍,上百名族人百姓魂歸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