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外界的聲音聽在馮志清耳朵裡都是“轟隆轟隆”的,他艱難地抬手指了一個方向,緊接著手一垂,人就混過去了。
喬敏芝看了看他腿上不斷冒血的傷口,低頭從自己裙襬上扯下一條布來,將它綁在了傷口上面的位置,頭也不回地,就往馮志清指的防線跑。
她剛才確實也沒有發現謝澹如,所以她心底裡面還有一絲希望,她覺得他應該還活著,並且可能還活的不錯,還有能力去追擊逃跑的刺殺者。
樹林裡的樹又密又高,喬敏芝跑進來後由於看不見太陽,漸漸失去了方向感,她站在原地茫然地環顧四周,忽然,就在不遠處,傳來了一聲槍響。
這聲槍響此時彷彿是立在岸邊的燈塔,給了歸航人一個方向。喬敏芝迅速判斷了位置,開始拼命往那邊跑去。
馬甫華帶著人趕到的時候,只見到昏迷的馮志清和他腿上的“止血帶”,唯一能夠指名方向的人昏迷不醒,樹林這樣大,他帶的人手並不夠地毯式搜尋的。
好在,遠遠的一聲槍響,給他指引了方向。
馬甫華這個年紀,已經很久沒有親自上場打過仗了,跑在樹林裡的時候他覺得這把老骨頭要散了,肺子也因為呼吸而生疼。
就在他覺得自己要因為呼吸不暢而昏厥的時候,忽然看見茂密的樹林裡,穿著洋裝的小姑娘,半背半拖地扛著一個男人,艱難地往外走。
最前面的小士兵顯然也發現了,他激動地叫了一聲,撒腿就往喬敏芝那邊跑去。
大家七手八腳地接下了謝澹如,這人此時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回程的路上喬敏芝一言不發,但每每看向馬甫華的時候,都帶著一股子怨念。
馬甫華心裡面也清楚,若不是喬敏芝不顧勸阻莽撞地跑來,他是不會派人來的,就謝澹如的情況來看,沒有後續增員,他一定會死在樹林裡,甚至還不如那個躺在路中間的馮志清,生機更大一些。
喬敏芝的裙子上都是謝澹如的血,她也不換,就這樣子坐在手術室外頭,來往的病患與醫護人員少不得都要多看她兩眼。
她恍若不覺,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地板上的一顆釘子處,外界的一切似乎都跟她沒有關係。
她又一次救了謝澹如,但心態確實完全不一樣的。
她很清楚的記得上一次的情況,那是她去打獵,因為身下的馬忽然動了一下,才導致她射偏了,她以為自己應該是沒有達到那隻鹿,但僥倖心理促使她雙腿一夾,還是騎著馬過去看了一眼。
他就躺在地上,她跳下馬來跑過去,一開始確實以為是自己傷了人,但她在抬頭就看見了十幾米開外地上躺著的鹿,忍不住蹙眉。
他的肩膀處有血,臉色蒼白,但這些都並不影響他的英俊。長睫毛微微地顫動著,應該是在昏迷中也能感受到疼痛。
她費勁地將鹿拖到更遠的地方,最後對同行的人說,是自己失誤,射傷了人。
他是如何報答她的呢?
既沒有在醒後對她說實話,並且,還偷了她的東西,消失不見了。
在遇見的時候,喬敏芝就曉得,這是她的命了,她躲不掉。即使,她很清楚,謝澹如並不喜歡他,甚至,根據她的猜測,他應該是喜歡那日一早從他家中出來的女孩子。
手術室的門被人推開,喬敏芝聽到聲響猛一抬頭,醫生似乎是見慣了生離死別,所以對這個滿臉淚恨的小姑娘,並不覺得意外。
“你是,病人的家屬?”
喬敏芝點點頭,這事情他們還沒有通知謝家。
醫生覺得她看起來也不過是個小孩子的模樣,猶豫著究竟要不要跟她說,最後看著她焦急的模樣,還是開口了。
“病人的情況很不好,肺葉和左小腿都有傷,最重要的是失血過多。我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最終是否能夠醒來,還需要看病人自己的意志。”
喬敏芝聽完這話渾身無力,要不是醫生扶了她一把,她就已經跌到地上去了。
“那……那人呢?”
“還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
正說著,醫生身後的門再一次開啟來,謝澹如閉著眼睛躺在滾輪床上,臉上半點血色都沒有。
她怎麼總是看見這樣的謝澹如呢?喬敏芝想想都覺得自己委屈死了,之前還是默默流眼淚,這會忽然哇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