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攬住廖婉玗的腰身,將她往自己懷裡一帶,謝澹如看了她一眼,才對著門口喊了一聲“請進”。
門被緩緩拉開,穿著藏藍色制服的正是早前告訴廖婉玗又檢查站的人,他身後還站著之前那位翻譯。
“有什麼事情?”
翻譯心想,年輕小夫妻打打鬧鬧就是好得快,方才還裝作誰都不認識誰,巴不得抓走一個,這會已經膩膩歪歪在一起讀書了。
藍制服在頭等車廂服務,想來是受過良好訓練的,他第一件事又是脫帽以示對客人的尊敬,之後才微微一鞠躬,帶著滿面的歉意,“先生,太太,非常抱歉打擾二位。”
他講到這裡就頓住了,直到獲得謝澹如首肯,才繼續說下去,“三等車廂有一位孕婦,早產眼見著要生了,想尋出僻靜的地方生產,但是包廂都滿了,方才聽翻譯官說二位客人是夫妻,不知道,能否……”
“要借個包廂生產嗎?”這話是廖婉玗問的,見那藍制服點點頭,她抬起頭來去看謝澹如,“那你……去吧東西拿過來?”
謝澹如沒言語,藍制服以為他是不同意的,於是主動說道:“先生也是買了車票的,眼下出了這樣的變故,已經請示過了,會全部退還給您。”
他沒出聲,並不是在思考錢的問題,而是他不確定這是不是對方的試探,就算這不是一場試探,他本打算在杭州就下車,眼下搬到廖婉玗的包廂來,等會若是下車只留下她自己,也難保對方不會反應過來這其中有問題。
到時候難道留她自己面對嗎?謝澹如沒有辦法保證,對方是不是還會相信他們短時間內再次吵架的藉口,他可不願意用廖婉玗來冒險。
“好嗎?”
耳邊的語調軟軟的,謝澹如微微一側頭,面頰就輕輕貼在了仰著頭看她的廖婉玗唇上,倒顯得好似是她主動獻吻一般。
書被扣在桌子上,謝澹如輕拍了一下廖婉玗的腰側,“好。”
他隨身不過帶了幾套換洗衣裳,一個箱子都未曾裝滿,一去一回到也快,放好東西兩人並沒有關門,大約過了將近二十分鐘,眼見著來了一群人,七手八腳用擔架抬著一位大肚子的孕婦到方才謝澹如的包廂去了,這才關上門,各自坐好。
廖婉玗端坐在床邊上,謝澹如則是坐在對面七八步開外的雙人沙發上,他伸手拿起小桌上的書,薄脆的紙張被他翻了兩頁,手裡的動作便停了下來,“不要因為我的膚色而憎厭我;我是驕陽的近鄰,我這一身黝黑的制服,便是它的威焰的賜予。”
謝澹如每一個單詞發音都很準確,由於低著頭看書,往日裡柔和清亮的音色被他壓的有些低,帶著一點點沙啞。
她還沒看到這裡,聽完謝澹如的話輕輕“嗯”了一聲,語調上揚。
“覺得好看嗎?”
廖婉玗看著《TheMerchantofVenice》墨綠色的封面,倒也十分誠實,“有的地方不大明白。”但她眼下並不想去討論這部戲劇的內容,“我……剛才的話是認真的。”
“你剛才說的話?哦!”他拖上尾音,“想我?還是喜歡我?”
這問題她也問了自己一遍,若她對謝澹如的掛念是喜歡,那並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可她才剛要開口,忽然就聽見謝澹如輕笑了一聲。
“可是,只怕廖小姐錯付了,此次北上,就是要與小喬完婚的。”他一挑眉,接下來的話,有些過分,“不過,我想,若是廖小姐不介意,我們倒也是……可以深交的。”
廖婉玗一怔,一來是沒想到他此次北上是要與喬敏芝完婚的,二來則是沒想到他態度忽然這樣輕浮,一時間說不上是因為羞恥還是失望,覺得自己的臉頰快速地熱了起來。
謝澹如就坐在她對面,這樣近的距離看得一清二楚,廖婉玗不但臉紅了,就連小巧的耳朵,都掛上了一層紅暈。
不對,時間不對。
強壓著心中的悸動,謝澹如面上仍舊維持著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他此次北上,別人不曉得是為了什麼,他自己卻是十分清楚的,只是迫於南方當局提前收到他奉命北上的密電,他才沒有帶兵,而是喬裝出行。
再退一步,就算他此刻光明正大帶兵北上,難道就能接受她了嗎?答案,當然也是否定的。
此行前途未卜,若日軍突破東北防線踏入直隸,他是生是死誰也不能保證,此刻給她希望,倒不如叫她失望好些。
若他平安無事,就算有些誤會必定是早晚都能夠解開的,但,若他此去盡了做為軍人的本分,那眼下就是個叫她死心的好時機。
“我……我沒有想要破壞你跟喬小姐的感情。”她慢慢低下頭來,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他的皮鞋尖上,“我祝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