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婉玗還記得,那本書的女主人公,就是這樣把在前線受傷後昏迷的愛人喚醒的。
雖然她知道是杜撰的故事,但歸根結底期待著辛小月多聽她講些話,人也能夠早點醒過來。
起初,倪公館的管家聽說廖婉玗要報紙的時候,是有些為難的,因為他受過倪東風的囑咐,不準四個姑娘接觸外面的人和事,所以,管家有些拿不準,看報算不算接觸外面。
於是他客客氣氣地先是找了幾份老早前的舊報紙,口中只說督軍沒有在家看報的習慣,若是要看,得訂。
後來管家去請示倪東風,得到允許後,這才派人出去買了幾份最新的報紙回來。
廖婉玗翻開今日新送來的兩份報,忽在一頁看見大標題上白浪兩個字,隨輕聲讀給辛小月聽。
起初,她以為白先生又有什麼新片子或是花邊新聞,結果唸了一行,才發現,這則新聞居然是講白浪拒絕某影迷示愛後被其報復受傷的。
廖婉玗抬眼看了辛小月一下,想著這樣一個不怎麼好的訊息,就不要分享給她知道了。
於是,她自己默默的在心裡頭唸了一遍,看到記者說白浪經過治療已無大礙,一顆心才算落下來。
她答應了師兄不跟白浪那邊接觸,但白先生歸根結底也算是個認識的朋友,廖婉玗希望他能夠平平安安。
於是她跟辛小月說,“小月,我看報紙白先生被人報復受了傷,但萬幸,傷的並不嚴重,修養一陣子就能好了。你不是很喜歡他嗎?等你醒了,我們就回上海去,我還帶你去拜訪白先生。”
講到這裡她“嘩啦”一聲翻了一頁報紙,“到時候可以請個相館師傅來,給你和……”
廖婉玗正說著,忽然啞了聲音,小巧坐在房間窗邊的一個木椅子上,本來視線一直落在公館門口的守衛身上,這會不解地回過頭看著她。
“怎麼了?”
就在小巧問出口的同時,廖婉玗一滴眼淚“啪嗒”一聲砸在報紙上,氤成一個渾圓的點,之後是接連不斷地一聲又一聲,小巧擔憂地走到她身邊,就見到她目光正看著的那也報上,印著一戎裝男子的半身相。
小巧慣會看眼色,稍一想,就明白報上那位就是廖婉玗北上的原因。
不是說去東北了嗎,難道死了?
小巧抻著脖子湊近看了一眼,心裡頭“哦”了一聲,說是受傷了,但瞧著還能見記者聲討日本人這份精神勁,不用想也知道,應當是沒什麼大礙。
她不懂喜極而泣,心裡頭狐疑地覺得人活著回來不是好事情嗎,為什麼哭的這麼慘?
小巧因為血統問題是個鴛鴦眼,加之母親是堂子裡烏七八糟的出身,她連帶著都不曉得父親是誰,從小沒少被弄堂裡的小孩子欺負。
等她再大些,懂得反抗打人,那些個原本縱容自家小孩朝她丟石頭潑水的家長們,又要領著孩子來找她母親理論,大意不外乎是小孩子們天真的很,童言無忌開開玩笑罷了。
天真嗎?小巧從來不覺得,她在那一雙雙小眼睛裡看到的是辱罵她後得到的快樂,而他們身後,站著的永遠是縱容鼓勵的父母。
所以,小時候她的眼淚,永遠都伴著不快樂,自然,也就理解不了廖婉玗此時的心情。
枝鳳端著茶點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巧站在廖婉玗身邊傻乎乎地看著她哭,“這是怎麼了?”
小巧搖搖頭,表示自己說不清楚,枝鳳將茶點放到桌上,回身將門關好。然後她叫小巧留意著聽門外有沒有動靜,自己則做到辛小月躺著的床邊上,湊近廖婉玗的耳朵。
“訊息我叫人遞出去了,但什麼時候能有回應,不好說……”
廖婉玗很驚訝,倪東風的公館是警衛團把守,就連平日裡廚房採買都有衛兵跟著,枝鳳居然在這種情況下也能把訊息送出去。
“你怎麼……”做到的?
枝鳳自己對辦成這件事情也頗有些得意,但她在七爺爺那邊接受的訓練其中就包括不能邀功一條。
按照七爺爺的意思,不論她們出去後主子是誰,辦了什麼事情,想要活得長久,守本分很重要。
所以枝鳳的話都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