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澹如在屋子裡慢慢地踱著步,花了好幾分鐘,才將著屋子看盡了。
這宅子舊派,同他在鷺州的祖宅比要小氣很多,說不好是原主人並不講究這些,還是經濟不足以支撐他過分講究。索性謝澹如也懶得比了,好歹是在自己的房子,不用住在練兵營裡,同別的團長們低頭不見抬頭見地住宿舍。
“挺好的,辛苦你了。”
小孩聽了這話“嘿嘿”一笑,撓了撓被軍帽壓扁的頭髮,“能伺候團座,是志清的福氣。團座的膽識我們都聽說了,大家都很崇拜您呢!”
他們聽說的,當然不是謝澹如去刺殺了齊繼仁這個事情,而是馬甫華另編的一套說辭,謝澹如這幾日在養病,自己都不知道對外的故事究竟是個什麼版本,故而也並不接話。
“府中還有什麼人?”
馮志清“哦”了一聲,從軍裝口袋裡翻出一張對著好的紙條來,“買下來之前,只有一個看管房子的老頭,現在還等著團座指示,若是往後不用他看門了,我就去同他說。”
“另外,新給團座配了一個廚娘,兩個丫頭,還有兩個小子。按照司令的指示,宅中可留一個班的人,供您差遣,但究竟是去是留,全看團座的意思。”
謝澹如都不知道自己現在一個月的軍餉是多少,忽然就養了這麼一大家子人,但他這人對錢的概念並不太清晰,也不怎麼在意,花銷多少倒並不是重點。
“那原本看宅子的人年齡大了,就留著吧。丫頭留一個,小子就不要留了,廚娘……回頭試了菜再說。”
他在家的時候也不用什麼人近身伺候,房裡更是連個丫頭都沒有,雖然姜知荷張羅了好幾年要給他安排個通房丫頭,也省的他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混到一處去,但都被他攔住了。
看著站在他面前,微微低著頭的馮志清,謝澹如想,是時候應該往家裡去封電報了。
現在的電報分三個等級,民用的最慢,通用明碼,派遣時排在最後。略快些的是商用,因可能涉及商業秘密,故而密碼等級高些,破譯起來與譯碼員水平高低也頗有關係。最高等級的,當然就是軍事電報,那密碼就更隱秘複雜些,也是最先派發的。
謝澹如此刻在鷺州是個“死人”,但一通電報,也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他反正如今事事都已經改用“謝霄”,故而民用明碼,已是足夠。
這一天,距離除夕夜不過四日,有電報自保定而發至鷺州,按照一個字兩角兩分來計算,謝澹如統共花掉了十五塊錢。
要知道,按照如今的時價,兩角錢,足可以買一斗米了。
馮志清不曉得他是什麼來頭,只覺得自己這位新長官彷彿不當錢是錢,毫不知十五塊是筆鉅款似得。
他一個月發足餉銀也不過十塊錢,多數時候還會有各種原因的拖欠,時長有欠著欠著就不了了之了,思來想去,在心裡頭更覺得謝澹如實在是奢侈。
兩個人發完了電報,要去練兵營清點謝澹如這一團的人員,可走到半路上,遇見了馬甫華的小汽車,謝澹如就被叫走了。
他在車上坐著,瞧著站在車門外腳踏板上的馮志清,想著晚上回家的時候,得叫廚娘給他熬完薑湯水喝。
馬甫華看起來人還算壯士,但其實身體也並不怎麼好,他手裡頭捂著一隻黃銅雕花的手爐,見謝澹如一雙手凍的通紅,便遞給了他。
“賢侄,你應該曉得吧,袁公如今開缺,翰卿也開缺,整日裡許多軍務都丟到我頭上來,倒教我成了最忙的一個。”
謝澹如聽他這話就是在做鋪墊,於是倒也安安靜靜做個傾聽者,只是手上並不同他客氣,手爐早就接過來了。
“袁公總是迫於無奈,可翰卿就太不夠意思了,一辭再辭,到將我一個人留下來遭罪。”
王錫珍這人對權利並沒有執著,做事的時候盡職盡責,但若說放下,也就絕不會在貪戀,謝澹如聽到這裡已經明白馬甫華的意思,想必是要透過他去做王錫珍的說客,此刻他就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並不去接話。
馬甫華抱怨了一通,見謝澹並不配合,自己的戲唱的是又累又無聊,難免就要有些不大高興,“我聽說,你到現在還沒去過練兵營?”
謝澹如心想,自己本來是要去的,這不是半路被他攔住了,可這事他也就只能想想作罷,“報告司令,昨日去過,聽說要過陣子要練兵。”
說起練兵的事情,馬甫華也是頭大,“本來說是秋操,忽然又改了春操,都是革命軍鬧得,一時也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