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澍不在家,昨日你們姐弟來,她太開心了,晚上吃多了,積食。今天睡醒了就不高興,送到魏婆婆家去了。”
林克己頭一歪,做了一個很遺憾的表情,“她不跟除魏婆婆之外的人說話,你是第二個,所以,我才要找你聊聊。”
廖婉玗看得出林家澍的不同尋常,但也沒想到她這樣不同尋常,“那禮拜堂……”
“她雖然每個禮拜都要去,唱詩班也參加,但你大概沒有注意,她其實不跟任何人交流的。”
林克己示意廖婉玗不要站著,率先往屋裡走,“我聽管家說她帶了朋友回來,說實話,我是很震驚的。”回頭看了廖婉玗一眼,確認她有好好地跟著自己進屋,他繼續說:“幾年前,發生了一些事情,後來她就特別害怕我,連帶著對所有人都充滿敵意,好想全世界都要害她似得。”
廖婉玗走在他身後,也看不到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具體是個什麼表情,但她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十分落寞,異常無奈。
“她阿媽呢?”
“走了。”
林克己兩個字說的誠實又輕巧,廖婉玗也不好再問,但他走了幾步,不知道怎麼想通了,又開始對廖婉玗細細地講起來。
“其實是被我打死了。”
“……”
這下廖婉玗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安安靜靜地走,等廖婉玗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跟著他上樓了。
她也不知道這是要去哪裡,但上一個話題太具有衝擊力,她覺得現在說什麼,問什麼都不適合。所以,還是繼續裝傻跟著走吧。
一個大學教授,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廖婉玗在腦海裡回憶自己看過的報紙,似乎不記得有這樣一則,足夠上頭版頭條的事件。
“小澍小時候的眼瞳是灰藍色的,像她媽咪。後來回到鷺州,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變成了跟我一樣的顏色。”林克己一隻覺得自己女兒小時候的瞳孔顏色很美麗,對於回國之後奇異的變色事件,有些遺憾。
“那是挺好看的。”廖婉玗在腦海裡回想了一下林家澍的模樣,倒也看不出是個洋雜。
林克己伸手開啟一扇門,叫廖婉玗隨便坐,廖婉玗環顧了一下,發現這是一間開放式的小廚房,外加一張不大的餐桌。
“你餓了嗎?”
廖婉玗搖搖頭,然後眼見著這位斯文的林叔叔,摘下眼鏡,將白襯衫袖子捲到小臂,開始做飯。
“君子遠庖廚”是男性的普遍思維,林克己卻願意自己下廚做菜,倒也是十分與眾不同。廖婉玗看著他熟練地清洗和切片切絲,自覺慚愧。
“我那時候在美國留學,實在吃不慣。可父親當時很嚴厲,又不肯送個廚子過去給我做飯,我只能自己研究。小澍的媽咪常說,她最初就是愛上了我做的菜。”
廖婉玗無話可說,只得點頭。
林克己停下手裡的菜刀,目光卻還停留在砧板上,“那是個意外,我們吵架,槍走火了。”
廖婉玗微微蹙了眉頭,就算那槍是走火的,他一個男人,同妻子吵架就掏槍,這也……
“Alyssa也沒想用槍打我,我當時也氣昏頭,同她拉扯著要搶下來,可是……”林克己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帶著些許的苦澀之情,“她還太小,一直覺得,是我殺了她媽咪。”
廖婉玗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們父女兩個關係如此差,“那你同她解釋過嗎?”
林克己手上又動了起來,屋裡頭再次響起快速地切菜聲,他很快切好了,裝到之前準備好的白瓷盤裡頭,又去處理牛肉。
“比起說的,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聽完這句話,廖婉玗內心升起奇怪的感覺,她細細地想了一番,確實覺得林克己的話未必可信。
林家澍那時候年紀很小,也不排除有看錯的可能,但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呢?廖婉玗抬頭看著熟練用刀給牛肉去筋膜的男人,閃過了一個不怎麼好的想法。
她看著林克己原本站的位置出神,也沒注意到他此刻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等她回了神,之間林克己手裡頭拿著一把磨的光可鑑人的菜刀,眉目含笑地看著她。
這畫面,別提多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