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點都是她聽完林克己的話,安下心來後一齊冒出的想法,“我還不知道製作香皂的配方流程,我也得去學習學習。”
“這些你可以同永愖商量,不必事事都請示我。”
廖婉玗聽完愉快地點點頭,隨即又有些落寞,“我要是個男孩子就好了,那就可以做一番大事業,也不必被人從家裡趕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在林克己面前講自己的事情,雖然前因後果,林克己早就叫人調查的明明白白,但她自己講出來,總還是另有一番意義的。
“這同男女有什麼關係呢?英國還有女人做國王呢,我瞧著也挺好的。”他這個人思想西化些,又加上只有林家澍一個女兒,所以對女孩子並不看輕,反倒很重視。
廖婉玗也學過一些世界歷史,但她的先生在講起女王的時候,是很不屑的。認為就算是女人做了國王,也不過只是一個擺設,終其一生,也還是要受到男人的擺佈。為男人延續香火。
廖婉玗不知道女王是不是會受擺佈,但現在回想起來,她那時候倒是處處受人擺佈的。
“我那時候在家裡,女則背誦的滾瓜爛熟,所學的畫畫、刺繡和跳舞,俱是為了做個好太太。我阿媽說,一個女人的一輩子,全都系在丈夫與孩子身上。”
她講這話的時候雖然落寞,但並不難過,末了還微微一笑,而後堅定地看著林克己,“林叔叔,謝謝你,我會努力做好,證明你沒有看錯人,也證明我不是一定要將人生系在丈夫與孩子身上。”
林克己常常將她當做林家澍來看待,覺得她也是他的晚輩,他的孩子,於是自然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你不必像我證明什麼,你同小澍一樣,都有權利選擇用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
林克己與廖湛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父親,林克己和藹可親,廖湛山確實時時都擺出大家長的氣勢,那種氣勢是充滿壓迫性的,是絲毫不容反駁的。就連廖婉薇那樣張狂的丫頭,見到廖湛山的時候,都常常是安安靜靜的,是從不違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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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澍雖然從不與別人講話,但她並不拒絕進入熱鬧的環境,所以廖婉玗去採買市面上的香皂做研究樣品是,是拉著她一道去的。
這日下午天氣很好,兩個乾淨漂亮的小姑娘沿著馬路慢慢地走著,身後的車上,是司機與特意陪同她們出來的顧誠巖。
顧誠巖一隻胳膊搭在窗外,手指上夾著的香菸,被路過的風吹的忽明忽暗,一支香菸他只吸兩三口,剩下的倒是都被風消耗掉了。
他的目光在裡廖婉玗和林家的背影間來回切換。林家澍對他很不友好,這種不友好是很極端的,但林家澍其實對誰都不友好,所以,在廖婉玗出現之前,顧誠巖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看著她們親親熱熱地走在一起,兩個人有說有笑,忽然就讓他生出一種不平衡來。
他對林家澍的照顧並不少,要他說,甚至比林克己更多更細心,他從進了林家開始就小心翼翼地對待她,他又不是打死她媽的人,林家澍可真是不分好歹的白眼狼。
他原本以為林家澍是不懂得如何同人交往,不明白什麼是快樂的,可她分明就是知道的,只是彷彿不屑於同他們接觸一般,將那些情緒,只留給了年老多病的魏婆婆和這個落魄了的無知小姑娘。
想起廖婉玗的無知,顧誠岩心裡面就一團火氣,他不知道這個年輕姑娘給林克己下了什麼迷魂藥,居然如此輕易地就拿到了制皂的管理權。
他跟了林克己這麼多年,雖然對外說得好聽,是林克己的乾兒子,可其實在家裡面並沒人真的拿他當成少爺對待,大家都是可客氣地叫他“小顧先生”,彷彿時時刻刻提醒他是個外人一般。
她們下車的路口,距離那個鷺州第一熱鬧的百貨商店並不遠,顧誠巖坐在車裡頭慢慢地跟著她們,也不過十來分鐘就到了。
林家澍不喜歡他跟著,於是下了車他就一直保持著同林家澍二三十米的距離,他跟著她們走過各種櫃檯,然而她們雖然逛了一圈,確實什麼都沒有買。
幾個人兩手空空地又從商場裡頭出來,轉而去了松茂洋行。
這是一間英商洋行,專買些英國產的洋胰、香波和麵霜等物,廖婉玗今日來,就是為了買幾塊她們的洋胰子。
廖婉玗推開店門,掛在門上的銅風鈴叮噹作響,撲面而來的是濃郁的玫瑰香氣,入耳的,是留聲機裡放著的時小福《陽關折柳》。兩箱一搭配,倒也備有一番韻味。
廖婉玗今日是抱有目的的,所以同早前的每一次來心情都不大一樣,她雖然看著玻璃櫃臺上擺著的幾塊香皂,已經不僅僅是挑選味道那樣簡單了。
“這款茉莉的,同這款玫瑰的,除了味道不同,功用是一樣的嗎?”
店員是個二十出頭的國人姑娘,見廖婉玗發問,搖搖頭,“我才剛來上工,許多問題不太懂,您等我去問問。”
小姑娘說完轉身就走,撩開一個布簾子,進了裡屋,不一會的功夫,走出一個人來,正是過來查點賬目的洋行副經理。
這人中等個頭,圓臉微胖,頭髮打理的油亮,身上的長袍看得出是新進才做的。
“小姐您好。”
廖婉玗也對他微微一笑,“您好,我想請教……”她用手指點了點面前的兩塊香皂,“這款茉莉的,同這款玫瑰的,除了味道不同,功用是一樣的嗎?”
聽廖婉玗這樣問,副經理到很從容,他拿起另外一塊茉莉香皂,又指了指廖婉玗正在拿起來的玫瑰香皂,“清潔上是一樣的,但茉莉的消腫解毒,玫瑰的養顏白膚。小姐儘可選自己喜歡的。”
兩人說話間,門上的銅鈴忽然想起,廖婉玗回過頭去看,那推門進來的人見了廖婉玗,先是一愣,隨即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