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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叫謝澹如稍安,自己則又去車廂連線處走了一趟,他同那位站在車門邊上的茶房低聲交談了幾句,起初那茶房什麼也不說,待他在背後悄悄塞了錢之後,才側過頭在他耳邊講了個大概。
小周聽完人就安心下來,他客客氣氣地對茶房到了謝,回一等包廂找謝澹如去了。
“謝哥,聽說是在找個報社記者。”他喝了一口還熱著的茶水,才又接著說,“《大江白話報》的記者,革命黨,在創刊號上公然筆伐東洋倭,那些日本人找他好久,有人舉報說在這趟車上,他們就來了。”
謝澹如點點頭,沉默地看著窗外,小周摸不透他的想法,也就不再說話了。
謝澹如其實想的很簡單,他只是在心裡頭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他是謝霄,從來都是謝霄。然後他又給自己編了一個故事,這故事從他幼年起到如今,將他裝扮成一個完完整整的謝霄,到後來,連他都覺得,臆想中的那場腦膜炎,似乎是真的發生過。
這之後,他們一路到保定都很平安,因為進了自己的地盤,就連小周都活泛起來。
謝澹如在小周的提醒下,換了一身更厚的衣裳,這裡的冬天不必江寧,漫天飄散的白雪和北風,刮的他縮了縮脖子,眯起雙眼。
鞋子踩在新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謝澹如在火車上晃悠了很久,現在很喜歡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於是將一步分成兩步走,引得小周直笑。
王錫珍提前從天津到了保定,知道謝澹如今日下車,特意安排了自己的車子過來等,那黑色的比歐克可能是等久了,頂蓋上落了一層白雪,風一吹,卷著雪沫子,打著圈的飛走了。
司機年紀很大,穿著夾棉的長袍子,黑色的毛線圍巾,還帶了一頂氈帽,雙手交叉揣在袖口裡,迎了上來,“謝參謀,快上車吧。”他每講一個字,都噴出弄弄地白色霧氣。
謝澹如點點頭,對於自己這個三等參謀的身份算是坐實了。他這會凍得鼻子耳朵都有些紅,那司機先生催著他快上車。
他開門進了車後座,只見後座上還擺著一件貂皮長大衣,司機上車之後便發動了車子,小周將行李安放好,也開們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我家先生說,謝參謀是第一次到這樣冷的地方來,怕是衣裳不夠厚實,叫我將他自己的一件大衣帶過來了。謝參謀快穿上吧,可別才過來,就被天氣給害病了。”
謝澹如本來是想拒絕的,他覺得貂皮大衣這種東西,穿起來毛乎乎的,實在不符合他的審美,可以想到車子之外那個風雪交加的天氣,還是老老實實地穿好了。
保定雖不能與平津相提並論,但在交通與軍事形式上,有著獨立的存在價值,謝澹如看著車子穿過狹窄的街道往城外開去,大約兩三公里,他們便上了一條新修築的馬路,然而這馬路也不寬,謝澹如瞧著不過四五丈而已,但卻是比他們之前走的要好很多了。
馬路兩側都是洋房,街上不好說是因為天氣原因人少,還是本來就如此荒涼。
車子停在一棟小樓前,謝澹如裹緊了貂皮大衣,深吸一口氣,開啟車門去迎接風雪了。
王錫珍是從小看著謝澹如長大的,但他從水師學堂畢業賦閒在家這一年,也並沒有見到他,此刻見他縮著脖子從車裡跑下來,倒是想起了他小時候的樣子。
還是那個時候好,聽話,不闖禍。
謝澹如鞋子很薄,踩在地上立刻便能感覺到從腳下穿來的寒氣,故而他一斤了屋子,立刻便到壁爐前烤火。
“珍父,幸好你叫人拿了大衣給我,不然只怕我下了車子,就要凍硬了!”
王錫珍比謝澹如的親爹年紀大,他個字不高,白胖白胖的,長年一張笑臉,袁公在清廷失寵之後,也因為避嫌而申請開缺,一閒下來,更是發福。
也正是因為他在開缺,才能跑來保定親自安頓自己這位惹是生非的賢侄。
有人端給謝澹如一碗薑湯,他先是蹙著眉頭聞了聞,然後便捏著鼻子給自己灌了下去。有他大哥對比著,他是一個時時刻刻都想著愛惜身體的人。
小周並不住在這裡,此刻既然一定到了保定府,他自然要回去銷假,他此次南下漢口是秘密任務,開缺的理由也是編造的,雖說不一定非要今日歸隊,但他也沒別處可去,既然已經完成任務將人安全地接到了保定,也就該有些眼力見,自己消失了。
小週一走,謝澹如立刻就不外了,他將自己壓了一路的疑問想王錫珍求證完,怔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他果然是“死”了啊,一命抵一命,還是賠給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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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婉玗早幾日就帶著弟弟住進了林家,廖熹跚年紀小,尚不懂得寄人籬下的難處,只是高興自己不用再住那設施老舊又簡陋的小房子裡,倒也每天都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