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爺爺說,山洞是個酒瓶肚兒,口小裡大,越往裡鑽越寬敞。
我太爺和我奶奶等在洞口,不大會兒功夫兒,王小順在洞裡吵吵上了,“太爺爺,奶奶,好多糧食呀!”
真的有糧食!?
我太爺和我奶奶一聽,心裡那個激動呀,比找著金子還興奮,我奶奶差點兒沒哭出來,喊我爺爺他們幾個,趕緊把糧食全弄出來!
他們來的時候帶了幾個麻布袋子,就是打算背糧食用的,這時候終於派上了用場。
我爺爺和王小順兄弟三個,從上午一直折騰到天色擦黑兒,不知道在洞裡反覆爬了多少個來回,膝蓋都磨破了,裡面的糧食被他們用麻布袋子一點點兒拖了出來。
這糧食雜亂不一,有麥子有玉米有黃豆,雜七雜八的,弄出來以後堆在洞口跟座小山似的。
我太爺看著這些糧食激動的下巴上的鬍子都抖了起來,“這些糧食,夠咱兩家吃一年了!”
幾個麻布袋子因為反覆從洞裡拖糧食,都磨破了,我奶奶把它們其中兩個拆了搓成麻繩,把另外幾個上面的破口紮了,每個袋子裡裝上少半袋,讓王小順兄弟三個趁黑兒往家裡背。
這時候,兄弟三個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一個個兒跟餵飽細料的牛犢子似的,只嫌袋子裝的少。我奶奶勸他們說,給袋子裡少裝點兒,來回多背幾次就是了,裝多了山路不好走,會累壞的。
兄弟三個哪管這個,每個人都把手裡的袋子是裝的滿滿兒的,扛在肩上咬牙就走。
從洞裡往外倒騰糧食我爺爺還能幫上忙,但往山下背糧食就不行了。我爺爺交代王小順他們兄弟三個,路上要是遇上人,可別說袋子裡裝的啥,要不然背不到家就沒了。
我爺爺說這話的時候,我太爺和我奶奶都在一旁聽著,都沒言語。
常言說的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時候,人人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們家裡的人即便再善良再無私,那也有個限度,糧食雖多,但也只夠兩家人吃的,救不了一村子人。再者說,這小村子不是三王莊,感情不深,我太爺他們還沒大公無私到和這裡的村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王小順聽我爺爺這麼說,趕忙點頭說了句,放心吧爺爺,俺們就說背的菩薩土。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村裡人也早就睡下了,其實也沒人看見。
山裡陰氣重,我太爺怕他們兄弟三個在路上出啥邪乎事兒,就讓我奶奶陪他們一起下山。我太爺和我爺爺留在山坳裡看守糧食。
說簡短。三兄弟反覆扛了幾趟以後,夜深了,又黑又冷,山坳裡開始變得不乾淨,到處竄著藍汪汪的鬼火,遠處還時不時傳來幾聲嗚咽,也不知道是山裡的野狼,還是孤魂野鬼,反正要多瘮得慌有多滲得慌。
路上,我奶奶一手攥著柳條,一手攥著桃木楔子,打著十二分精神護在三兄弟身邊。
山坳裡,我太爺在糧食旁邊擺了護身小陣,和我爺爺站在陣裡,兩個人都拽出大匣子拎在手裡。
居然一夜無事,一直到天色漸亮,山坳裡的糧食給王小順兄弟三個扛回家裡一大半兒,剩下的糧食我太爺不讓他們扛了,因為天一亮村裡人都出來了,給人看見就麻煩了,幾個人用積雪把糧食蓋上,依著我太爺的意思,等晚上再來。
這一天,兩家人算是開了洋葷,飽飽吃了一頓,不過,這也導致了一場悲劇的發生。王實誠的小兒子王小三,因為吃的太多,給撐死了。
這時候家裡死人也沒那麼大悲痛了,哪天不死人?誰家不死人呢?要是擱著前幾天,他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全家人把王小三跟他妹妹埋在了一起。
晚上,再次來背糧食,依舊是我奶奶陪在兩兄弟身邊,我太爺和我爺爺看著糧食,因為少了一個人,他們在第二天矇矇亮的時候才把剩下的糧食全背了回去。
王草魚家裡人多,我太爺家裡人少,糧食王草魚家要了一大半兒,我太爺家要了一小半兒。
糧食全部弄家裡了,這心裡就踏實了,兩家人都挺高興,不過也不敢敞開了吃,還不知道這場饑荒要持續多久呢。
三天後的深夜,我奶奶再次從睡夢裡驚醒,這次可不是餓醒的,是被院子裡傳來的雜亂哭聲吵醒的。
我奶奶沒驚動我爺爺,悄悄下床,輕手輕腳走到窗戶邊兒,把窗戶推開條細縫朝院子裡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
就見院子裡站滿了人,這些人身上穿著黑衣服,頭上帶著小尖帽兒,有老有小,一個個站在院子裡嚎啕大哭。
這是哪兒來的這麼多人,咋來俺們家院兒裡哭上了?
我奶奶仗著膽子把門開啟走了出去,院子裡那些人看見我奶奶出來,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一鬨而散。有個白鬍子老頭跑的稍微慢了一點兒,被我奶奶趕上去一把扯住,“老人家,你們這是幹啥呢?為啥大半夜站俺們家院兒裡哭呢?”
白鬍子老頭兒一回頭,我奶奶朝他臉上一看,猛地抽了口涼氣。
就見這白鬍子老頭兒居然長著一張老鼠臉,臉上還有毛,除了下巴上的山羊鬍,嘴兩邊還有像貓一樣橫著的鬍鬚。
這是人嗎?我奶奶趕忙鬆開了他。
白鬍子老頭兒看著我奶奶,滿臉淚痕說道:“白仙姑,你們搶了我們家的糧食,還不許我們哭了麼?”末代捉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