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見,這男的也算是同道中人,估計來這裡是給女人閨女招魂的。女人剛進門的時候說了,只要男人能把她閨女的魂兒喊過來,再加幾吊錢都行。之前梁府那場大火還燒死兩個丫鬟,我高祖父推測,這女人可能是某個丫鬟的母親。
隨後,男的從包袱裡抽出一把二尺來長的木劍,估計是桃木的,用桃木劍在女人身旁戳了幾張黃紙,對著蠟燭引燃,輕輕晃動,跟著嘴裡嘰裡咕嚕唸叨起來。我高祖父聽不清他念的是啥,聽著有點兒像咒語,也像檄文。
緊接著,男人示意女人一聲,女人趕忙從包袱裡拿出一隻粗瓷大碗,往碗裡捧一把積雪,再捧一把燒盡的紙灰,如此反覆,直到把瓷碗捧滿為止。
男人讓女人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啥,我高祖父不明白。
我奶奶講到這兒時,我和我奶奶也不明白,男人這招數和我們家這些招魂的方法截然不同,雖說萬法同宗同源,卻也是憑江望月,隔行如隔山。
女人把瓷碗捧滿以後,男人原地跺了一腳,大喝一聲道:“八方諸神,聽我號令,拘鬼押魂,在吾一方,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男人唸完以後,左手掐了個劍訣,右手桃木劍忽地一指粗瓷碗,身子像扎馬步一樣微微下沉,似乎在用法力把持周圍氣場,隨後扭頭對女人說道:“趕緊喊你閨女的魂兒。”
女人立刻喊上了,“秀秀,秀秀,回來吧……秀秀,秀秀回來吧,跟娘走吧……”
女人這麼一喊,把我高祖父喊懵了,這女人難道是在給梁德仁的女兒梁秀秀喊魂兒?可是,梁德仁的兩個老婆都在大火裡給燒死了,這女人不可能是梁秀秀的母親。要是說梁府有個丫鬟也叫“秀秀”,那也是不可能的,奴婢的名字不可能和家裡主人的名字一樣,這犯大忌諱的。
雪依舊在下著,女人悠長的喊聲,迴盪在漫天飛舞的雪片縫隙間,聽著分外淒涼。
然而,就在女人反覆喊了幾遍以後,我高祖父的眼睛瞪大了,他震驚地發現,飄在女人身邊的雪花兒有點不對頭,好像突然間被旋風裹了似的,以女人為中心,圍在女人身邊飛速旋轉起來。
霎時間,女人所站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大漩渦,渦流中無數雪片像受到了詛咒似的,橫飛直撞,說不出的詭異。
男人這時候也發現不對勁兒了,陡然間意氣風發,活像個臨陣對敵的大將軍,“呔”地一聲大喝,氣場十足,緊跟著左手一掐劍訣,右手桃木劍“耍”地挽了個漂亮的劍花,蜻蜓點水,桃木劍朝女人身邊那股旋風“刷”地一點,姿勢動作,既瀟灑又到位。
如果男人是在戲臺上唱戲的話,臺下這時候就該有人叫好兒了。
只是,桃木劍點進渦流中以後,想不到的怪事來了,那桃木劍竟然“騰”一下燃燒起來,整個兒劍身火苗突突直冒。
男人似乎沒能預料到這樣的結果,剛才那股子漂亮與瀟灑勁兒瞬間消失,“咦”地低呼一聲,狼狽地丟掉了手裡的桃木劍。
男人朝後退了一步,抬手把脖領子裡那三根混元旗一股腦拔了下來,抓在手裡憑空舞動。
只見大雪飄飄,旌旗獵獵,藉助紙火蠟燭的光線,雪與旗交織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繚亂,與此同時,男人嘴裡急喊:“伏魔天師在此,妖鬼邪神,速速退去,速速退去!”
男人一邊喊著,一邊把手裡三杆大旗舞的密不透風,不過,也就僵持了十幾秒鐘的時間,那三杆招魂旗也“突”地燃燒起來,隨著男人的舞動,三杆大旗上火舌亂竄,火星子蹦飛,差點沒把男人身上的衣服也給點著了。
這一下,男人似乎害了怕,扔掉混元旗,顫著聲音對女人說:“我、我早就說了,這、這裡陰氣重,你看看,你、你閨女魂兒沒喊來,把惡鬼招來了……”說完,地上包袱裡那些東西也顧不上拿了,轉身就跑。
女人這時候早就給嚇壞了,一屁股坐進雪窩裡,渾身抖的篩糠一樣。
見男人逃跑,女人更害怕了,仗著膽子衝男人背影喊了一句,“先生、先生,你別走呀,給俺想想辦法,俺再給你加錢……”
男人這時候跑的比兔子都快,頭都不回,“加再多錢我也不要了,你另請高明吧,本天師就此別過,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