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個素衣女子,我高祖母的二哥想讓捕快把她押回縣衙問罪。我高祖父看著於心不忍,把我高祖母的二哥拉到一邊兒,給女子求了個情。
當時全國上下緝捕邪教的風頭正勁,女子要是給押到縣衙,很可能會被打成邪教徒,重則當街砍首,輕則發配邊疆。嚴格說來,女子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受了張江鬼魂的蠱惑,她也算是個受害者,即便她有罪,可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沒罪呀。
我高祖母的二哥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畢竟人家是舉人出身,算是個有教養、有身份的知識分子,道理也比我高祖父懂得多。
我高祖母的二哥想了想以後,沒說話,拍了拍我高祖父的肩膀,然後朝他帶來的那幾個捕快一招手,說了句,走,本官今天請你們酒樓喝酒。捕快們聽了一陣歡呼,屁顛兒屁顛兒跟著我高祖母的二哥酒樓喝酒去了。
等我高祖母的二哥帶著捕快們走了以後,我高祖父又開導了女子幾句,最後往自己身上摸了摸。
要說我高祖父也夠寒磣的,家裡有千兩黃金捨不得花,出趟遠門兒身上就帶了幾小塊碎銀子。我高祖父想把這幾兩銀子送給女子吧,又覺得太少,拿不出手兒。
最後,他把女子帶到蔡府門口,讓女子在蔡府門口等著,他自己進入蔡府去找我高祖母想辦法。其實我高祖父完全可以到蔡府賬房支上幾百兩銀子,將來跟蔡文燁說一聲就行了,但是他沒有這麼做。
這個時候,我高祖母陪著母親李氏正在聊天,我高祖父給李氏請了個安以後,把我高祖母叫到一邊兒說了女子的情況。
我高祖母是個非常善良、非常通情達理的女人,不過她身上也沒多少銀子,就把自己的一對金耳墜摘下來給了我高祖父。
我高祖父很感動,拿著耳墜到當鋪當了二百兩銀票,全部送給了女子。
古時候的當鋪,有死當和活當之分,死當也就是說,這東西我不要了,估個價,直接換些錢,這個一般給的少。活當,相當於用物品抵押借貸,將來還要贖回去,這個一般會給的多一點,當然了,等你再拿銀子贖回的時候,就不是原來那價錢了。
我高祖母這對耳環非常精緻,是李氏陪嫁過來的嫁妝,擱現在來說,算是件藝術品,也算是件古董,價值不菲,可以說遠不止二百兩。我高祖父當然不可能把它做死當來當,等有了機會,還是要贖回去的。
女子接過銀子,直接給我高祖父跪下了。我高祖父趕忙把她扶了起來,囑咐她儘快離開這裡,越遠越好,有可能的話,將來再找個好人家兒嫁了。
女子對我高祖父千恩萬謝,抹著眼淚離開了。
我高祖父看著女子離開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這女子其實也挺苦的,跟著張江私奔到了這裡,現在家回不去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往哪兒去。這些,是女子隨我高祖父來蔡府的路上,親口跟我高祖父說的。不過我高祖父能幫她的,只能是送她些銀兩,其他的,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其實,在我這個後輩看來,我高祖父做的有點……怎麼說呢,有點兒太寬宏大量了。在我心裡,還是向著小蘭的,要是依著我,估計給這女子求個情,免除掉她的牢獄之災已經是最大極限了,要說再給她銀兩啥的,我估計我沒我高祖父那麼大度量。我奶奶說,我的脾氣秉性和我高祖父很像,因為這件事沒擱在我身上,要是擱我身上,我也會這麼做的。我對奶奶這種說法,保持沉默。
兩天後,九月十四,小蘭和小花匠成親的日子,蔡府這時候已經把小蘭出嫁的應用之物全部備齊。
夜裡,子時剛過,也就是三更剛剛打完,小花匠迎親的隊伍來到了蔡府門外。
迎親的新郎是一個紙人,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一男一女,一左一右攙著紙人,這叫金童玉女護駕。紙人身上穿一件大紅衣裳,也就是新郎裝,看著挺喜慶,有模有樣的。在新郎身後,是一個紙糊的紅花轎,四個人抬著。這紙糊轎子跟真轎子幾乎一模一樣,大半夜裡看上去,幾乎以假亂真,不過,個頭兒要比真轎子大上好多倍,和真轎子唯一不一樣的地方,這紙糊的轎子下面沒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