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看出張睿明眼神中的遊離,可丈夫怎麼問都不肯回答,唐詩只好轉頭準備離去,可這時門外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張睿明整個人都一下僵直起來,眼神定定的望向窗外,只見一個身影出現在書房門口,雖是一聲筆挺的正裝,神色卻是那樣疲憊,不是這間房子的主人張擎蒼是誰。
經過上午的那場風波,張擎蒼甚至有些不敢直視兒子的目光,他似乎已經猜到張睿明會在這裡,直接找過來的,見到面後卻還是神情木然的立在門口。
“老婆,你先出去下,我有事找爸談。”
唐詩嗅出了空氣中異樣的氣息,可她也只能嗯了一下就出去了,留下父子二人在隔空對峙。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半響,還是張擎蒼先回過神來,他看似自然的脫下西裝外套,掛在書房衣架上,接著便拉開表櫃,脫下腕錶,細細的陳放起來。這一系列動作做的緩慢,只是找了個事情來緩和此時對立的氛圍。
在張擎蒼做這些事的同時,張睿明一直端坐在原屬於父親的寬大沙發椅上,除了最開始下意識般的想要起身,其餘都是端坐不動,以這種形式在即將的談話中表明其強勢的立場。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的?”
最後還是張睿明按耐不住,先發問開來。
“沒告訴你什麼?”張擎蒼頭也不抬,無視張睿明的舉動,手上動作不停,慢慢將皮袋捲起收回,語氣間已然透著點冷硬。
“你自己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吧?明明知道我們市檢正在起訴蘭貴園集團這起出讓金案子,我又是主辦檢察官,蘭貴園卻花了遠超市價的價格將你手裡那幾個專案一起打包盤過去,這是什麼意思?還需要我多說嗎?”
“呵,我不知道什麼出讓金案子啊,你別在這瞎說,我和他們公司是正規合法的商業往來,和你有什麼關係?你
自己別多想,別把自己籤進來……”
張擎蒼語帶輕佻的態度徹底惹惱了張睿明,胸腔裡的怒火燃燒,只想一把將桌上的東西掃落,可作為兒子,他只能咬著牙問道:“沒關係?你當了這麼久的檢察官,家屬收受當事人高於市值的合同報酬,這算什麼?還需要我強調嗎?”
可能是張睿明話語中的檢察官幾個字刺痛了張擎蒼,他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的答道:“算什麼,算什麼!你什麼都不懂!我只知道這一大家子人需要我撐著,需要我去賺錢,什麼“高於市值的合同報酬”,這個世上那麼多陰冷詭譎,這麼多渾水摸魚的人,你這點小案子算什麼?還大言不慚的問我懂什麼,你自己懂個屁!這家裡的一磚一瓦是靠你那點工資賺回來的嗎?!”
張擎蒼青筋暴起,眉發須張,神情像是一隻被挑戰激怒的雄獅。
張睿明的臉色也不好看,一臉青黑色的他,咬了咬牙,這還是他第一次和父親鬧的如此兇,但這次他不準備後退,這是他底線與原則。
“我只知道清正廉潔是我的情操,你是我父親,也是我的家屬,你也不能夠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因為特殊緣由去拿這樣的一份合同……”說到這裡時,張睿明也感到自己說的有些過了,他又嘆息一下說道。
“爸,我知道這些年家裡大都是靠你頂起來的,可我畢竟也是男人,如果你覺得實在扛不下去的話,要不你先把這筆生意退了,然後把那邊的生意慢慢收了,我和唐詩兩個人來養這個家吧。”
彷彿聽到什麼可笑卻又不好笑的事般,張擎蒼的嘴角只是抽搐了一瞬,接著便撇過頭去說道:“靠你們兩?呵,你知道現在家裡是什麼情況嗎?”
張睿明明顯有些緊張起來了:“什麼情況?”
張擎蒼頭略微一低,五官糾纏,神情黯淡,彷彿被幾種情緒拉扯:“我實話告訴你吧,家裡現在已經是最難的時候了,蝴蝶谷那專案因為上次泉建那事,現在規劃又在扯皮,家裡的錢也全部卡在裡面,外面幾個酒店又遇到了淡季,家裡現在資金鍊都快斷了,每天我睜開眼就欠銀行一萬多,你告訴我,你那幾千塊怎麼來救這個家?”
張睿明臉都一下白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家裡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知道靠自己那點工資,怎麼也扛不住張家現在這個體量的難處了,完全是杯水車薪,不,他那幾千塊工資甚至連一杯水都算不上,只是幾滴瞬間就被蒸發殆盡的水珠。
見兒子半響說不出話來,張擎蒼繼續說道:“你說不能因為你這案子收受不正當利益,那我問你,蝴蝶谷那專案當時就是因為你招惹了泉建而黃的,現在你跟我說不能因為你們單位的緣由多賺錢,那因為你這工作讓家裡少賺錢的時候,怎麼沒看到國家來賠償我損失呢?這又憑什麼!?”
張擎蒼的話讓張睿明心裡猛然一動,其實仔細想想,父親說的也並非不對,家裡蝴蝶谷的酒店山莊是張擎蒼這些年最重要的一次投入了,結果卻被舒熠輝給盯上,拿來威脅自己,才搞成現在這副樣子,家裡也陷入危局,在這個時候,又該由誰來賠償自己損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