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清徐的夜晚,燈光晦暗的咖啡廳,傳來鄰座青年人清澈的嬉笑聲,那麼肆無忌憚、那麼恣意飛揚,不用擔心人生漫途中的幽暗深邃,可能只是簡單的一個遊戲,就能讓其敞開心扉的大笑起來。
張睿明投去了羨慕的目光,他羨慕那些人毫無負擔、不需為每日生計而擔憂奔波的生命階段,他已經記不起自己上次這樣開懷大笑是什麼時候了,那些人恣意燃燒的生命之火,讓他突然感到自慚形愧。
而此時,他面前就有著這樣一盞發出奪目亮光的燈盞,葉文就是這樣一個能夠為著自己而活的女孩,能真實的呼吸、感受,大膽的說出“愛”、“喜歡”這些詞語,即使是對著一個有婦之夫,即使是對著一個軟硬條件都並不是那麼適合自己的男人。
張睿明以往對她的感情很複雜,有敬意、也有惺惺相惜的友情、甚至共同經歷那麼多之後,還有著劫後餘生的點點唏噓,可現在,他居然有些羨慕葉文,羨慕這樣能夠大膽說出喜歡的生命。
“喜歡”,多麼遙遠的一個字眼,對於他這樣的中年男人來說,字典裡有事業上的爾虞我詐、處處提防,生活中有老有小,有柴米油鹽,要想著女兒讀書的學區、學位問題,要操心老人的身體手術,萬般煩擾,千般憂慮,要思慮著各種人情世故,可唯獨不需要考慮的就是這“喜歡”二字。
但此時,這份“喜歡”已然不是單純的少女情懷,已然被葉文加上了一層籌碼,在現在的危局下,張睿明也許可以利用這份感情,求她那個副總裁的父親出手,挽回張家的敗局,至於兩人間的感情是否發展,如何發展,那都是有著迴旋餘地的。換做一些放浪些的男人,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姑娘死心貼過來,別說是為了家族事業,就是單純為了那點腌臢心思,都應該接下來啊,想辦法做的隱秘些嘛,要是這姑娘硬是要名分,那實在不行,就當為了家庭而“勉強出軌”嘛……
可張睿明不行,他也不曾想過要做出如此背德的事,此時,他將身子挺直了些,頭也慢慢抬起,雙手交握,神態是如此鄭重,讓葉文也不由的緊張起來,知道他即將做出決定。
“葉文,你我認識這麼些年了,從南江集團那案子時算起,都有兩年多了,不短了,也不算太長,但你應該明白我,也知曉我的為人,我敬重你,欣賞你,也珍惜我們之間的友情,但……”
張睿明眼神此時如同一塊古玉,涵養著一抹深情:“其餘的就真沒有了,我只希望你能過好,以後,我們再也不談別的那些了。”
說完,他溫熱的大手,在葉文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完全是朋友間的致意,接著,張睿明便豁然起身,準備離去。
“那你家裡的事,你準備怎麼辦?”
張睿明低吟了一下,坦然說道:“我是檢察官,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在檢察人員的職業道德規範和紀律條例裡都有,我依法依章做就是了。”
“可……”
葉文還想說什麼
,張睿明搶先堵住了她的難處:“你別替我去麻煩你父親了,這事對他來說也麻煩,也不能去那樣違規操作,那樣只會讓這件案子更加複雜……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面對這個男人的決定,葉文也知道他那無可挽回的性格,此時也不好再說什麼。說完,張睿明便大步向樓下走去,他推開咖啡館的門,葉文便追了出來,兩人就這樣屹立在也深夜的街角,他轉身為兩人間的會面做最後的分別,張睿明此時並沒想到,此時的這場分別,可能將是兩人間最後一次再見。
白紗般的月光輕攏,像是為葉文披上一層嫁衣,她向張睿明那邊走了兩步,最後一次走到他的面前,給他用力的抱了一下。
她神情如此灌注,張睿明甚至都來不及拒絕。
“我一個月後就真的要去美國了,那邊總部調我回去了,我……以後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輕柔的聲音就在耳邊,張睿明心裡有根弦被悄悄撥動,他之前還以為這只是葉文為了爭取他的一個手段,可此時聽她說的如此認真,知道這一切都將是真的,以後可能就天各一方,永不相見了。
他的手動了動,想要也用力的抱住懷裡這個一同出生入死過的女孩,卻被心裡奔騰的情緒堵住,怎麼也說不出什麼來。
“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