巋然不動。
“……對上級重點要求的線索問題不排查、不處理!?這是什麼態度!?這就是庸政懶政!”
螢幕上的陳武氣憤異常,指節用力的在桌上敲了幾下,這是張睿明第一次看到這位剛上任不久的省檢察長如此激動,而且是如此重的語氣,他心下已經隱隱猜到陳武此時口中所說的“庸政懶政”值得就是不久前陸斌頂住高裕民的壓力,不肯強行推動對泉建立案調查的事,說起來,今天這場狂風暴雨的源頭,居然還在自己這裡。
雖然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那份向省裡提交的報告引起的,而此時陳武的態度也明顯是偏向強硬處置的,雖然立場不同,可出於提攜之恩,看到被困在狂風暴雨中心的陸斌,張睿明心頭還是一陣擔憂,不知道這個一貫深沉的老檢察長能不能挺的過這場風雨。
“……就這樣的對抗上級,不服從管理的態度,如何領導我們檢察官?如何走上更高的領導崗位!?我告訴你們,像這樣沒有敏感性的同志,在下次調整時,想要進步的話,我可以明確說一點,我這裡就通不過!”
如果說陳武先前的話語還只是狂風暴雨,那剛剛這段話就無異於落下萬鈞霹靂了。連張睿明都猛然感到一陣愕然,這已經是明確將問題擺到檯面上來了,誰都知道要讓陳武點頭的,就只有接下來的廳處級幹部調整,而在全省7名地級市檢察長中,裡面陸斌資歷與年齡都到了關鍵的節點,搏一搏,運氣好能上去,運氣不好,那就必須從津港市檢的位置下來。陸斌不像別的地市年輕人,走空一步還能有迴轉的餘地,他這是華山一條道了!陳武現在是要做這攔路虎,而且是掐住了陸斌的死穴,如果陸斌要在下次調整中走上省檢的舞臺,今天陳武這番話,就等於是已經給他關了門。
可隨著張睿明的目光望去,陸斌的背影依舊紋絲不動,看不出起心中的驚濤駭浪,唯一不同的是,這位檢察長此時只顧著埋頭做筆記,倒是沒再抬頭望向大螢幕了。
而此時,倒是陸斌身旁的副檢察長高裕民頭仰的更高了。
螢幕上的陳武在一番痛斥後,喘了口氣,喝了口水,回來時語氣平和了一些:“考慮到全省檢務工作的大局以及對地市檢務工作的影響,這位同志……我今天就不點名了啊,但是,我已經讓辦公室制定了整改清單,我要看到整改後的成績!……接下來,我們繼續談第5點,這個全省各級檢察機關要堅持問題導向,加大執紀問責力度,以問責倒逼履職;要牽住主體責任這個牛鼻子,壓實“層層遞進”責任體系,加強日常管理監督,持續用力深化治理;要圍繞檢察主責主業,充分履行法律監督職責,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新期待,實現全面從嚴治黨新成效……”
見陳武最後還是沒有撕破這最後的一層臉皮,張睿明這緊緊攥著的心總算是落地了,既然沒有具體點名,那還代表著問題還有迴旋的餘地,就看接下來陸斌在處理泉建案上的態度了,是立下軍令狀,徹底下令嚴查這津港的直*銷巨頭,還是根據張聖傑那邊保經濟的態勢,徐圖緩兵,這其中,每動一下都是懸崖千仞,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的境地啊。
張睿明這下也突然理解了陸斌先前的那種態度,站在他的角度上來看,這個案子完全就是一個火藥庫,不管怎麼做,前進後退,都是玩火**,怎麼選都將是萬丈深淵,實在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脫身的事啊。
想到這,張睿明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可他想著想著,又突然覺得好笑,在現在這情況下,人家陸檢再差也就是一個去省裡做一個副廳級調研員,而要是泉建回過味來,收拾自己了,到時自己那就不是能夠輕易脫身的了。參考上次南迴柱的案子,被調離津港,到偏遠縣市檢察院去,那已經可以說是燒了高香了。
張睿明心下一片黯然,接下來陳武的話語他也沒再怎麼聽,過了一個多小時,省裡的影片會結束,檢察長秘書宣佈市檢領導會留下來繼續開會,其餘檢察官們都各自散會後,全場除幾位領導班子成員外的檢察官都徑自散去,張睿明走在後面,他本以為考慮到剛剛的事情,陸斌會特意叫他留下來問問情況,可是沒想到的是,出現在他視野裡的至始至終都是陸斌的沉默背影。
…………
接下來這段時間,徹底放下後的張睿明反而過的比想象中的還要糾結,他遲遲無法聯絡上週強農,而也不知道案子接下來的程序,陸斌在上次的視訊會議後,卻仍然不為所動,遲遲沒有就這起案子召集第八檢察部研討商談,甚至連舒熠輝秘書處那邊都沒有再繼續給出答覆。對於這樣決定張睿明未來命運的一場案子,他卻彷彿變成了一個旁觀者,一個幽靈。
泉建那邊已經將他這個威脅透過一系列動作排查掉,張睿明難以掀起波瀾,而市檢這邊,陸斌也遲遲沒有啟用他的意思,就連一直以來,都視他為救命稻草的周強農,在上次“誘敵深入”失敗後,更是再無聯絡。
張睿明被甕在看不見外界的鍋蓋中,明明火急火燎的已經快要煮熟,卻連一點外界的動靜都難以察覺。
這天下班的路上,他坐在計程車上,又隨手試探性的撥打周強農的電話,那邊這次傳來的不再是被設黑名單後的忙音,讓他沒想到的是,電話那頭居然是傳來“該號碼為空號的”提示音。
張睿明隱隱感覺有些不太對,按日子推算,周強農訴泉建民事侵權案的庭審應該都結束有一段時間了,這起走簡易程式的民事訴訟應該都出結果了,而現在周強農電話停機,是否代表著他已經沒有使用這個號碼,離開津港了呢?
張睿明越想越急,他趕緊又翻出周強農的代理律師湯佐的號碼來,雖然百般不願,但他還是撥通了湯佐的號碼。
幸運的是,湯佐這邊倒沒有像之前一樣拒接他的電話,在響了幾聲後,那邊傳來一個鴨公般的嗓音。
“那位?”
張睿明一時有點不知道怎麼介紹,他和湯佐算是你來我往的鬥了幾次了,根本算不上朋友,此時自報身份,怕是都會被對方直接掛掉。
他想了一下,乾脆編了一個謊道:“咳,咳……我是那個,那個“時代之聲”的記者,我姓葉,我有事想採訪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