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明心下猛的一懵,他沒想到周強農居然敢對自己動手,他被提起離地後才反應過來,當下就是一扭那雙鐵箍一般卡住自己脖子的手,掙脫出來,然後厲聲喝道:“老周!你搞清楚!我是幫你的人!你敢對我動手,信不信又送你去拘留!”
周強農眼睛泛紅,毫不退縮道:“你幫我?!就是你出的餿主意害的我現在居然要被告了,到時萬一要我賠錢的話,我告訴你,我就找定你了!”
面對這近乎無賴般的言語,張睿明是怒極反笑,但在這種情形下,他還是沒有忘記此時這團亂麻般的問題,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他強按心頭火氣道。
“我不想和你爭這些,我就問你,法院那邊是怎麼和你說的?到底泉建是拿什麼起訴你的?”
見張睿明依然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周強農臉上閃過一瞬的愣神,但他很快就答道:“我……怎麼搞得清楚那些東西,反正肯定是因為你那破主意,還要我去挑釁對方,我都做好準備了,萬一挨頓拳腳,能換我女兒一個公道也就罷了……這下好了啦,人家根本不像你說的那樣,人家不來陰的,直接法庭上來告我了,你要我怎麼辦!?”
周強農試著用臉上的憤怒掩蓋心裡的心虛,張睿明沒怎麼接話,只是定定的望著他,一字一頓道:“我說了,我要看法院的那份文書,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我不相信對方真有什麼無憑無據的理由可以來起訴你,我要知道實情。”
氣氛更加凝固了,兩人之間已經徹底僵住,
周強農死死的瞪著張睿明,他過了半響,氣急後本想再出手教訓一下眼前這害的他人去財也要空的檢察官,但張睿明此時神威凜凜,正氣凌然,一下令周強農想起不久前才被這市檢丟進拘留所的經歷,於是,他重重的唾了一口唾沫,頭也不回的轉身衝出了市檢大門。
…………
張睿明站在這初冬的暖陽中,天氣如此美好,他心裡卻是一陣泛寒,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周強農居然連被泉建反訴的緣由都不肯告訴自己,這裡面絕對有問題。
他回到辦公室,馬上便拜託在中院的師姐陸有亮去打聽一下情況,很快訊息傳來,他知道了周強農會如此反常的原因,而這個原因令他無比震驚。
泉建集團反訴周強農並不是沒有理由,也不是沒有證據的,根據陸有亮那邊傳來的說法,其實小周陽在世的時候,周強農帶著她去過幾次泉建集團的宣傳大會,同時登臺講訴自己的經歷以做宣傳。而這些宣傳活動,泉建那方堅稱是有報酬的,是與周強農這邊有所協議的,當時的價格就已經是幾千一次的登臺了,還附贈幾劑免費藥方,而從哪種角度來說,泉建都有證據指證,周強農所訴其侵權的事實不成立,雙方之間是一種商業行為!
而且,現在泉建不只是反訴其與小周陽父親之間存在著商業合同關係,同時,泉建還反訴小周陽父親到處捏造事實,損害泉建集團的名譽,所以,津港泉建自然科學發展公司將以周強農為被告,針對其虛構事實、侵犯名譽權的行為進行反訴!
這些兔起鶻變,令張睿明一下呆坐在那裡,連電話那頭陸有亮的聲音都聽的不仔細了。
“師弟?師弟?聽到沒?”
陸有亮的清亮嗓音讓張睿明回過神來,他馬上應答道:“哦,哦……嗯,原來是這個情況啊,我剛剛還一直在奇怪,為什麼這樣一個關係清晰的案子居然會出現反訴的情形,我還以為是弄錯了,原來是這個情況啊……”
張睿明語氣盡可能的去放平靜了,他差點對陸有亮脫口而出,順勢罵周強農對他隱瞞關鍵資訊,誤導戰略。可他在話即將出口的瞬間反應過來,對面畢竟是一名法官,在她的那個圈子裡,說不定就認識審判小周陽這個案子的主審官,自己無心的一句話,要是給主審官一個周強農真是在隱藏關鍵情節的印象那就不好了,雖然這個案子現在看來是回天乏術,但自己總不能自暴自棄,幹這河還沒過就拆橋的事來。
“而且啊,我還聽說,這個案子裡,原告的律師對於這突然出現的反訴情況的回應也很奇怪,那律師居然徑自就答應下來,連對反訴的準備時間也不提出要求,開庭就依原先的時間來走,這整個感覺都……怪怪的,對了,睿明啊,這案子與你到底有什麼關係啊?”
面對陸有亮善意的詢問,張睿明卻只能尷尬的答道:“沒什麼……就是一個遠房親戚,託我問下情況,他和這個有點關聯,也是泉建的受害者之一吧……”
張睿明隨口扯了個謊,不想將陸有亮牽扯太深。
“哦……這樣啊。”聽語氣來看,陸有亮並沒有怎麼起疑,她還是站在替這師弟擔心的角度上提醒道:“總之,我多說兩句吧,我從中院的角度來看,這個案子雖然案值很少,但是牽扯的勢力那可不一般啊,這泉建你也應該知道吧?嘖嘖嘖……真是非同小可,我掃了一眼他們的律師團,大正、慶生、法正幾大律師所基本都有高手在後面出謀劃策,這泉建真是大手筆,根本不在乎訴訟請求那點小錢。我看啊,這是我們津港市發起的對泉建的第一宗民事侵權訴訟,人家這是要打出威風,打出榜樣來,要弄死這原告人,好讓津港這十多萬泉建會員長個教訓,不敢再對這公司提起訴訟……”
“嗯……嗯。”
張睿明虛虛應答著,陸有亮說的這些,他早就一清二楚,可此時聽來,還是讓他頭皮發麻。
“總之,我勸你一句,你那個親戚,如果打算對泉建提起訴訟的話……我建議還是算了,這個案子就是一個例子,難啊……對方是最強陣容,你怎麼打,又能拿回多少錢,好自為之吧。”
張睿明和陸有亮不算太熟,兩人雖是西大校友,但張睿明也只是調到津港後才在一次難得的校友會上碰到,而且陸有亮是中院老資歷,極其愛惜羽毛,兩人平素接觸不多,也沒什麼案子上有碰面,張睿明與她最近的一次接觸還是在兩年前的津港四中毒跑道案上,當時陸有亮是主審法官,整個案子下來,完全不偏不倚,根本沒有一點因為師兄妹情誼而留情,張睿明這次會想到聯絡她,倒也是沒有辦法之下的無奈之舉,畢竟小周陽的這個案子也牽涉到他接下來對泉建公益訴訟的佈局,在這種情形下,他冒險撥通了陸有亮的電話。
沒想到這位師姐知道是這樣一個不違紀的事由後,居然挺熱心的,將這些不敏感的情況和張睿明透露下,可她不知道自己的這點熱心,根本無法讓張睿明感到一絲暖意,只聽見這位師弟在感謝後,禮節性的約了一下下次一起吃個飯,接著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這頭張睿明掛完電話,便懊惱的一拳擊在木桌上,震得那枚收藏在盒子裡的軟雞蛋都是一晃一晃的,差點掉落出來。張睿明眼睛一橫,心裡把周強農給痛罵了幾遍,可他轉念想了許久,還是沒有解決辦法,只能按耐心緒,撥通周強農的號碼來。
他知道現在案子已經滑向最危險的境地,基本上是不可能勝訴了,可他還是不願放棄這最後一點希望,想勸周強農駁回湯佐的決定,不要著急開庭,多拖延一點時間準備也好,可他電話撥通後,在十幾秒的忙音後,對方結束通話了電話。
張睿明再撥過去時,那邊已經是拒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