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張睿明放下手機,怒罵了一句,旁邊的老嚴見他終於有了時間,趕緊不失時機的問道:“你剛剛打給誰?到底這是什麼情況!?張睿明,我告訴你,現在整個市檢和省檢那邊都炸開鍋了!正在外學習的陸檢他也在從廣州趕回來的途中了!你趕緊把情況和我詳細說了!我還要馬上向上面彙報!”
張睿明撇了他一眼,語氣深沉的說道:“這個人叫周強農,是最近泉建這個案子裡的一個當事人,他女兒被泉建給害死了,自己也傾家蕩產……”
老嚴聽了兩句,不等張睿明說完,就打斷道:“不對啊!這人是泉建案子裡的受害人?那他應該去找泉建,找他們公司董事長他們啊,怎麼跑到我們檢察院來了!?這是什麼情況?!張睿明,我警告你,你現在趕緊向組織坦白!不然的話……”
“好了!好了!這些以後再談,我現在一下跟你說不清,而且現在最重要還是先把人救下了!”
張睿明沒等他說完那些狠話,就打斷了老嚴,他現在一心只想著如何處理這件事,根本沒時間來得及去考慮之後的處分,他一臉慎重的問道:“這人剛剛來了後,提了什麼要求嗎?有沒有和什麼人接觸過?”
老嚴今天盡幫張睿明善後了,心裡憋了一肚子火,眼看自己還沒能好好發一次脾氣,這對方找的正主到了現場後,居然還連番向自己反問,這下心裡憋得更加難受,一臉鐵青,沒好氣的答道:“到了之後還沒提任何要求,除了件“血書”,其餘沒有任何交流。”
聽到這周強農居然還沒提過任何要求,張睿明心裡就是一慌,在司法改革之前,許多當事人跑到公檢法的大樓上尋死覓活,像這樣的情況還不算少見,但司法改革推行案件終身制以後,這樣的情況少了很多,而這樣自尋短見,做出威脅姿態,卻什麼要求都不提的人才是最危險的,因為其放棄溝通渠道後,表示已經進入了一種封閉情境中,會真正踏出那一步的機率陡然上升。
張睿明臉色更加嚴峻了,但他略微一思索,只能點頭道:“對,現在千萬要控制場面,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老嚴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意思是“這還要你說!?”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協調的辦公室行政人員跑過來向老嚴彙報
“我們現在已經催促市裡應急辦的了,也催了公安和消防,他們已經出發了,就希望他們快點過來。”
老嚴“嗯”了一下,轉頭望著外面,此時人已經越來越多,市檢這邊上班的工作人員與旁邊別的機關、以及經過的路人都被此處的騷亂吸引,圍觀的人群越聚越多,很快就裡三層外三層的,將市檢大門堵了個水洩不通。
“嚴檢,現在趕緊控制場面,讓我們法警和保安趕緊清場,人越多的話,上面這人可能就會越容易情緒失控,而且這些圍觀者起鬨的話,那後果難以想象!得趕緊穩定他情緒,不要給他“表演”的機會!我們馬上將圍觀者疏散!”
老嚴見張睿明說的慎重,略一猶豫,便點了點頭,讓在場的工作人員一同開始驅散無關的旁觀人員,將隔離防護區排開,沒過一會,刺耳的警笛響起,一輛紅色的消防車開到檢院門口,張睿明趕緊上前,讓消防車司機將警笛關了,整個現場彷彿如同排演過的啞劇,明明人群四散,車輛入場,卻又安靜有序,整個市檢大院裡猛然安靜下來。
而站在頂樓上面的周強農,見下面圍觀之人紛紛散去,而又遲遲沒能出現他所期望的場景,這讓這個一心想要把事搞大的男人心裡一陣慌亂,當時在得知是張睿明“攪黃”他的六百萬後,這位可憐的父親唯一的想法就是想把事搞大,要讓張睿明付出代價!
可他左想右想,卻不知道怎麼才能報復張睿明,甚至連張睿明的住址都不知道在哪,人都找不到,最後他只能回到農民工的老辦法上來以跳樓自盡相威脅,就像那些透過這種極端方式討要拖欠工資的前輩們一樣,找這位檢察官討要自己所錯失的鉅款。
於是,在昨天晚上凌晨五點時分,周強農偷偷翻牆翻進這檢察院大門,他目標明確,提前就留好了直指張睿明的“血書”,然後選定了市檢裡最高的行政樓,他透過一間沒關窗戶的辦公室翻進去,然後為了不被監控室發現,甚至連電梯都沒坐,一路透過消防梯爬到頂樓,在撬開頂樓天台的門鎖,在天台等了幾個小時,天一亮就顫顫巍巍的抓著天台邊緣的欄杆,跨坐在這“萬丈懸崖”之前。
周強農身上衣服被寒風吹得鼓動起來,人也輕輕一晃就要摔下去一樣,可他卻並不真是為了求死而來,此時他的腳已經在不由自主的開始打顫,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下面圍起了相當多的圍攻者,又看到警車來來回回,這種終於被人注視,被人圍觀的感覺極大的讓他興奮起來,甚至有種成為英雄的錯覺,恍惚間倒真想就這樣一下躍下去,一切一了百了,倒也省事安心。
可隨著時間消逝,下面旁觀者卻越發減少,這讓周強農焦躁起來,他不由的在扶攔旁邊站起身,俯頭望去,竟然不知什麼時候,一張巨大消氣墊都已經鋪開。
周強農這下心如死灰,他不知道掉在這防摔墊上會不會一下摔死,要是沒死的話,肯定就一輩子動不了了,到時想死都死不成,這讓他一下煩躁起來,往下面揮手叫喊,想讓人們撤去氣墊,可畢竟是十三層的高樓,不管他怎麼叫喊,下面聽來都只是隱隱的風聲。
就在這個時候,下面走進了幾個模糊的小人影,接著一陣喊話器聲音傳來。
“上面的同志,請你先冷靜!不要動!你有什麼請求,我們慢慢溝通!我們一定全力爭取滿足你的請求……”
這全功率喊話器的聲音伴隨著尖銳的雜音傳入周強農耳朵裡,馬上就起了一定效果,他循聲望去,估計拿著喊話器的人應該就是這邊的領導,他在心裡開始盤算起如何繼續下面的步奏……
…………
張睿明站在拿著喊話器的老嚴旁邊,對於這位在關鍵時刻勇於負責的領導,此時他倒是馬上拋下了過去的嫌隙,一致想把事情處理好。
他剛剛已經向嚴路解釋了這件事大致的來龍去脈,對於張睿明透過打斷其不合理價格的和談,實際上是拯救其免於敲詐勒索罪的說法,老嚴持懷疑態度。但從張睿明口中得知上面這人是因為經濟訴求而鋌而走險,這倒讓他略微放了點心,一般像因為經濟問題而跳樓的,在過往案例裡面,算是比較少見,一旦人有了得失心,有了**,就不會那麼容易割捨這個世界,特別是像這樣錯失鉅款的。
但情勢依舊危急,兩人都不敢掉以輕心,市應急辦來了一名負責人,問了下這邊的情況,一聽說是“冤有頭債有主”,當下就拍板讓津港市檢先自己處理這件事,先由老嚴接觸著這自尋短見的群眾,而言下之意是樂的撇清關係,免除擔責。
而老嚴哪裡看不出這個問題,他轉頭就遷怒到張睿明身上,將其痛罵了兩句,而此時罵這小子,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張睿明也沒說什麼,只是低頭明明捱了一頓批,然後由著老嚴指揮。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老嚴在下面喊話了半個多小時,而上面周強農的情緒卻似乎沒有什麼好轉,他原本扶著欄杆的手,此時都已鬆開,半個身子懸在半空般的跨坐在天台邊緣上。
老嚴這邊是汗如雨下,在上午的秋冬寒風中,他卻彷彿立身於盛暑之下,整個人都頭頂冒著煙氣,同他這樣的還有張睿明,這位漩渦中心的檢察官,同樣也是一臉的緊張,他已經在樓下站立了整整三個都小時,卻絲毫察覺不到腿腳的痠疼,此時突然見什麼一個動作,周強農竟然又往前面坐了一點,他翻過身去,手抓住欄杆,這下是真的整個身子都懸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