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明轉念一想,這樣的百億老總,在自己的堅持下,也終於露出了收買的底牌,這也不得不說是一種成功。而由此想到,只要自己點點頭,像舒熠輝提議的那樣,透過一些“安全”的方式,自己就能拿走幾十萬,而且,這本就是業內最為穩妥的“可做可不做”完全沒有痕跡的利益交換,基本上可以保證萬無一失,再說了,上面不也是不想辦泉建這樣的一艘航空母艦嘛,自己這時‘知難而退”“服從大局”這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是啊,這真的只是自己點點頭的事……
“可惜啊,我這人骨頭硬,心眼小……”
對張睿明突然打的啞謎舒熠輝感到一陣不安,眼睛眯起來,向眼前男人問道:“你什麼意思?”
張睿明一雙好看的鳳眼的望向旁邊虛處,聲音倒真有點惋惜,“可惜我這人骨頭硬,在人前學不來彎腰,還有心眼小,拿了不該拿的錢,晚上就睡不踏實……”
說到這,舒熠輝已經明白了張睿明意思,他神情微怒,喉結滾動,重重的咳了一聲。
“張檢,你這樣想清楚了,我聽說你老爸喜歡做點小專案,想在津港西江湖“蝴蝶谷”花卉基地旁邊建個度假山莊?剛好不久前那“蝴蝶谷”花卉基地的專案卻給我們泉建地產給拿下來了……這個,如果到時那“蝴蝶谷”花卉基地突然改成個大棚菜地的話,或者,到時我心血來潮,直接這裡直接作為我們泉建地產專案的垃圾場的話……到時你老爸那投了上千萬的專案不就垮了嗎!?張檢?”
說到後面時,舒熠輝神色俱厲,將**裸的恫嚇擺在臉上,張睿明聞言也是面色一灰。這個專案的事說起來還真是被舒熠輝掐住了生命線。張擎蒼下海後,這大半輩子的心血就是這兩千多萬了,現在基本全砸進了這個度假山莊裡面,要是這旁邊的重點規劃一改,這度假山莊那就完全失去了其最重要的景觀價值,整個專案那就是徹底黃了,到時貸款都還不上,張擎蒼也必將破產!這下可不是張睿明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張家命運的抉擇!
“這個我已經和我父親討論過了,你不要以為憑這點小小伎倆就能扳倒我們父子,我就不信你可以這麼方便的改掉規劃……”
張睿明心裡沉痛,嘴上還是不依不饒,可不管怎麼裝作無懼,可心跳加速,腎上腺瘋狂分泌,大汗淋漓下,煞白的臉色還是出賣了他此時的心境。
他心下狂跳,從沒有哪刻向現在這般脆弱,只想將那些個什麼小周陽、什麼公益人心拋諸腦後,先救下父親的基業再說。
舒熠輝這樣經驗老道的高手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他輕笑一下,繼續說道:“張檢,你要想清楚了,有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你八竿子打不著的小姑娘去陪葬?我現在還可以明確告訴你,我們泉建這些年就沒輸過官司,你想靠這些個蝦兵蟹將就來撼動我們這樣的巨型集團,簡直是痴人說夢,就算是這樣小小的一個民事侵權訴訟,我也不會任由他們來挑釁我們泉建的企業形象與威嚴。總之,你想那小女孩沒出息的父親來挑戰我?你還不如現在老老實實的給我收下這筆錢,老老實實躲一邊去,這輩子都躲著我們泉建集團走,那可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這番話舒熠輝開始說的輕巧,可越到後面越說嚴肅,已經是憑藉其徹底的強勢地位,居高臨下的指著,完全不給張睿明面子。
而張睿明聽完也是心裡一暗,知道這確實是最接近事實的結果,但嘴上還是試著垂死掙扎道:“舒熠輝,我想最後問你幾個問題……你憑什麼對贏得這場官司這麼有信心?你們公司對自己做過的這些事,難道就毫不害怕?難道你就一點都沒有對法律的敬畏嗎!?”
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般,舒熠輝眉目一揚,朗聲笑道:“法律?哈哈,張檢你可真有意思,你真是一個妙人啊……”
但他也只笑了兩句,邊眼睛一猙,神情傲慢的說道:“我在清華讀的mba,你問我法律的定義是什麼?我也學過,是那個什麼“……統治階級為了實現統治並管理國家的目的,經過一定立法程式設定的……”什麼東西去了吧,總之,這套東西,只是對你們這些窮人有用,對於我來說,你覺得有意義嗎?對於一個財富、聲望、權勢、所有的一切資源都遠遠凌駕於你們之上的存在來說,我是什麼?我就是統治階級!法律就是為我而設的!這結果還需要再說嗎?!”
張睿明臉色駭然。
雖然明明知道他這是在扭曲概念,轉換名詞,完全誤解了教科書上關於統治階級與法律的定義,但此時不知為什麼,熟讀法理,清楚定義的張睿明卻竟然無力去反駁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雖然知道書上明明不是這個意思的,但現實裡誰又能說的清呢……
而舒熠輝說完便站起身來,此時外面一直等候的秘書聽到裡面動靜,知道按他的日程表,還要趕下一個行程,便推門進來,給舒熠輝披上外套。伺候著收拾舒熠輝的隨身物品。
“好了,直升機也快到了,等下三點,省工商聯還等著我開會,我今天已經和你講了這麼多,夠意思了,張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是自尋死路,還是老老實實滾遠點,你自己選!”
舒熠輝拋下這句話就轉身離去,走到包廂門口時,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他轉過頭來,笑著的對張睿明說道。
“張檢,你還是看完這場比賽吧,難得來到這裡,那維特塞爾的簽名可能是你這輩子唯一能拿到的機會了。”
…………
張睿明當然沒有看完那場泉建的比賽,在舒熠輝離開後,他馬上便起身離開,即便此刻這廣場上的寒風清冽的打在臉上,張睿明卻也宛若不覺,他步履沉重,剛剛離開這泉建主場的vip包廂,離開那上萬一瓶的紅酒,離開那雄偉恢宏的體育場,離開那樣奢靡的生活,這一切讓他彷彿剛剛從另一個世界中回來,回到屬於他的現實世界。
他盤算著要不要多走兩步,直接到前面的公交站臺,省去打車的這幾十塊錢。
當張睿明站在公交站臺前,同一群高舉著老年證,就是為了一趟免費公交車擠的面紅耳赤的老人站起一起時,他突然意識到:要是自己對著這些等車的老人們說,其實自己剛剛才與國內一位百億身家的董事長針鋒相對的爭吵過,自己剛剛還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死去的小女孩,拒絕了年薪幾十萬的工作,還害的自家可能損失上千萬。
這些人都會以為自己瘋了吧。
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
張睿明苦笑著望著眼前的車窗玻璃,老舊骯髒的玻璃上倒映著一張憔悴無神的臉。
敗了。
徹底敗了。
他忍不住轉過頭去,不想再看見這張失敗者的臉。
從最開始,他就知道這是一場大衛對抗歌利亞的爭鬥,最開始,他也只是為了保住自己在市檢的位置,可是,隨著案子的不斷深入,他才真正的觸及到了直*銷這個行業黑暗的真相。
黑,太他媽黑了。
而最為可恨的是,當這個集團匯聚了難以想象的財富後,它將生長的難以撼動,難以面對,甚至和這座城市的經濟緊緊結合在一起,而它的領頭人,泉建的罪惡靈魂舒熠輝,卻還能站在最高的位置,趾高氣昂,毫無廉恥的俯視著蒼生百姓。
還能笑道:看啊,你們這些垃圾。
而法律,卻也被他肆無忌憚重新妝塗。
他們看起來正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