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擎蒼如此強硬的否定態度倒是張睿明先前所沒有想到的,這位津港商界的老強人此時正雙眉倒豎,一臉的固執的拒絕面容。
“爸……這個我已經調查的很清楚了,不會有太大危險的。”
“你既然已經查清楚了的話,那就不要去了嘛!那怎麼還想起要搞什麼“臥底調查”?你以為這是好玩的嗎!這麼大個人了,難道就沒一點風險意識!?難道不能讓食藥監那般人進來查查?不能讓工商他們找找這泉建的營業執照問題?再不濟,你就算讓消防進來,查查街上那麼多泉建的街鋪店的火災隱患,這也比你肉身去趟雷安全的多啊!”
張睿明被父親這句話激的有點起情緒了,他最煩被人看作幼稚、不成熟,此時對張擎蒼堅定的答道:“爸……你不知道這次的機會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我也知道你說的那些調查方式,先不說我們市檢現在能不能調到這麼多相關部門參與這次的案子,有沒有面子調到這麼多資源……先假如我能請動這麼多部門,協調一致,但你既然知道這泉建集團有多麼強實力的話,那你應該也知道對舒熠輝來說,要擺平這些個單位,對他來說,算是個事嗎!?他們泉建已經在南州省、全國、甚至全世界紮根發展這麼些年了,可以想見有多麼深厚的根底。你覺得是現在一次聯合行動就能拿下的嗎?”
想到這,張擎蒼也一下不說話來,確實,對於舒熠輝來說,張擎蒼這點小小身家完全不足掛齒,張擎蒼也只是無數次聽過不同的朋友講述過這位保健品行業的超級大神,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恐怖實力,在他看來,張睿明這次完全是自尋死路。
“……既然你自己也知道對方的能量,那你為什麼還要去趟這趟渾水,明明知道拿不下來……”
張睿明此時卻抬頭直視父親的眼睛。“我曾經與舒熠輝見過一面……在福市的時候,當時我和文旅廳的井才良就是在他的莊園見面的,他看起來……嘖,怎麼說呢,對我很客氣,又很有風度,當時他給我的印象不懷……讓我覺得這個人很不簡單,一定是權勢到了相當大程度才能如此收放自如,對任何人都如此的瀟灑倜儻……”
張擎蒼此時雙手環抱,聽著自己兒子在他面前講訴一個以張家的財力都難以想象的敵人,“……當時我就有感覺,真的,我在寧麗縣公訴科那幾年,我辦過了幾百起刑案,其中……”張睿明說到這裡時,雙眼放空,他彷彿陷入漫長的思緒之中,過了半響,他居然嘴角一動,露出一個自嘲般的笑容來,“……我總結出一個規律,一個百試百中的規律……越是大的案子、案情殘忍、影響巨大的案子,那他的嫌疑人越是鎮定自若,越是態度謙和,氣質不凡,這樣的事我看了太多了,真的……高人從來都是深藏不露的,所以,我這次一發現有泉建集團違法的線索,我就馬上想起當時舒熠輝騎在他的蘇格蘭矮種*馬上向我揮手的那個場景……這樣的人,要是作惡的話,那就是最恐怖的對手……”
說到這,張睿明把手攤開,頂在自己的額頭上,彷彿此時舒熠輝的強大壓力正扛在他的肩上。
“爸……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既然我知道這世間有這樣的“至惡”存在,那我還會放過他嗎?”
張擎蒼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這兒子的性子,張睿明自高中時目睹了自己被逼辭職的那一幕後,雖然自己不曾與他解釋,但這孩子已經無形中牢牢的將那次慘痛的屈辱經歷刻進了他那幼小的心靈之中,包括張睿明後面義無反顧的要進檢察院,瘋狂的以伸張正義為畢生準則,這其中,都是當年張家那案子在其心中所刻下的痕跡。
張睿明這一生註定都要與這些“惡”所鬥到底,這樣也許才能稍稍洗去他心裡那晦暗尖銳的屈辱感吧。
張擎蒼這時望著面前自己這已經不算是“少年”的兒子,他卻總能從張睿明的眼神裡讀出那股少年人的銳氣來,這股銳氣,不可廢去,不可奪之,光華奪目,象徵著最為崇高的人類情感——正義、公益。
可隨著這孩子所面臨的對手實力增長,總有一天,將會給其自身帶來難以承受的傷害。
怎麼辦?是不是真要向他坦白曾經發生在自己的事情?向他坦白自己過去為何離開市檢的真相?
張擎蒼此時也不由的考慮起這一點來,他擔心張睿明如此的燃燒自己,追求公益,總有一天會遭遇大禍,此時,還不如想其坦白張家的過去,減輕其心理上的負罪感,斷了其這份強烈正義心的來源。
可是,現在貿然說出來,會不會太過……
於是,張擎蒼話到嘴邊,又變了一個話題。
“那個……上次你那個南迴柱案子最後怎麼樣?我看新聞,最近方曉阮好像都重新出來了,又到首都開會去了,連馮彬彬好像都偶爾有點新聞傳出,這些個渣滓啊,算了
,你也盡力了……唉,我兒子為了這事,差點工作也沒了,搞到現在,居然還要以另一個大案子來保自己的事業,這世道……”
聽到張擎蒼此時提起上次自己吧影視圈鬧的沸沸揚揚的那案子,明顯是從朋友那打聽清楚了自己這次為何會深陷如此局面的原因,張睿明心裡也是一嘆,幾個月前的南迴柱損毀案以及馮彬彬偷稅風波,雖然開頭氣勢十足,王抱一也是一副要拼命抖破天幕的樣子,到了最後,卻依舊難以掀開這腌臢圈子的冰山一角,張睿明也只能在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來,“沒事,最後這結果倒也在我意料之中,既然我已經決定要去辦這些個事了,就已經講自身安危置之度外了……只是上次差點連累父親你,倒讓我感到……”
中國的家庭教育,千百年來都秉持了含蓄的教育方式,別說父子之間,就連夫妻之間也極少說出一個“愛”字,連日常的關心都極少表達在嘴上,此時,張睿明突然都不知道如何向父親表達自己的關切與愧疚,話說到最後,空空的懸在那裡,不知用哪個詞才能落地。
倒是這時張擎蒼一下接過話頭來,避開了此時的尷尬。
“沒事……這個也很正常,既然你選擇了這個職業,報復、打擊、陷害那都是常有的事,我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公平正義……你所作所為只要對的起身上的這枚檢徽就行。”
沒想到張睿明此時卻馬上順著張擎蒼的話接了下來,將他原本講上一個案子的事,一下延伸到現在的局面上來。
“對,爸,我現在也是這樣想的……現在我已經選好了這個對手,再說如果不是舒熠輝這樣的超級目標,院裡也不會留下我來,總之,我一下”
“兒子……你,哎,我不是說你現在這個……前面講了那麼多,你怎麼還不懂這個事啊……”
“爸,別說了,我去意已決,你也知道既然不能透過別的部門來拉到這顆參天大樹,那就只能讓我自己深入這泉建集團的內部,從裡面找到機會去扳倒它。”
“那你自己有什麼準備和計劃沒?起碼你要時刻保持和我的聯絡,一旦有危險能讓我馬上把你救出來。”
見已經無法阻止兒子的計劃,張擎蒼此時只能從別的方面來撫平內心的擔憂,他在心裡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聯絡好當地的公安部門,隨時準備將張睿明拯救出來。
張睿明卻擺擺手道:“這個估計沒辦法的,進去後應該就和傳銷差不多,每天都是軍事化管理,手機等東西早就會被收了,估計還會有人隨時跟著,難以與外界聯絡……”
聽到這,張擎蒼猛的一下站起身來,“那我不同意,這樣太危險了,這案子我們不辦了!你馬上就辭職,哪能這樣呢!?真的拿自己的命去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