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張睿明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這個劉工手機定位位置就在東江市西陽縣,果然沒跑遠,就躲著裡東江市旁邊兩百公里的一個小縣城,倒也算聰明。”
“怎麼就聰明瞭,我一直沒搞懂,你到底怎麼知道這人躲在西陽縣”
張睿明沒空回答她,正忙著熟悉了檔位按鍵,葉文這輛白色的大眾高爾夫,對於開慣奧迪的張睿明來說倒很容易上手,車子駛出小巷,就按照設定好的導航路線往西陽縣駛去。
車子駛入東江市外環路,外面車水馬龍,正是晚上飯後高峰期,張睿明駕駛技術很好,在車流中不斷超車變道,完全不像之前吃飯時氣定神閒的樣子。
張睿明一邊在車流中疾馳,一邊回答葉文的疑問:“不管是公安機關還是我們檢方以前的反貪局,偵查追逃,都是講究一個兵貴神速。第一時間就要設卡攔截,排查機場、鐵路、公路運輸卡口那是必備功課。你知道為什麼我這幾天都沒有從傳統的調查手段入手嗎?”
“為什麼?是做不了嚒?你幾乎只有一個人,啊!……”葉文正說話間,卻見前面一輛掛車的車尾燈越來越近,眼看馬上就要撞上去。
卻見白色的兩廂小車如閃電般向左變向,然後超過前面這輛掛車,張睿明瞄了一眼右反光鏡,車子回到中間車道,繼續和葉文說道:“你說對了一半,我們確實這次無法這樣做,而且也不需要這樣做。”
“別說啦!安心開你的車吧!”葉文被剛剛的一幕嚇得半死,右手緊緊抓著副駕駛右方的把手,簡直是哭著叫道。
這人平時看起來沉穩,怎麼開車這麼生猛,就算追逃調查也不用這麼快吧!簡直是喪心病狂!
張睿明見她緊張的樣子頗為可愛,一下童心大發,故意逗她似的,一邊開車一邊說道:“哈哈,我偏要說,劉工既然是這麼大數額金融犯罪的嫌疑人,被全國通緝,那麼他肯定也算到公安機關會在公共交通工具上設卡,他不會這麼蠢到用自己的身份證乘坐公共交通工具。那麼,他就只有開車逃離,而我們南州省南邊的廣州正在搞亞運會,安保規格甚嚴,完全就是插翅難飛,他不可能往南跑;北方是首都,沿線都是安檢站,他也不會往北;西邊就是省界卡口,東邊津港就是海邊,也不好跑,想來想去,只有躲在附近縣城,有手下馬仔小弟掩護,反而最為安全。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麻煩你不要說了,專心開車!”
張睿明見她真要哭了,慢慢放緩了油門,繼續說道:“而且我們就一兩個人,沒辦法用傳統方法排查摸“塊”,只有根據偵查學來追“線”,說真的,如果湯佐那個號碼沒有弄到,那我還真沒什麼線索來跟這個劉工了……”
見車速放緩,葉文緊緊抓住把手的右手也終於放了下來,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他問道:“你是怎麼透過湯佐的號碼查到這個劉工的地址呢?我一直沒搞懂……哦!對了,我聽別人說,可以透過叫外賣留的地址查人,是不是這個劉工在西陽縣的時候叫外賣暴露了位置啊?”
張睿明啞然失笑說道:“那不現實啊,你想想,一個逃犯恨不得每天手機關機,怎麼還敢用手機叫外賣,又不是特大案子,滿城都是他的通緝照,吃飯肯定都是叫小弟或者外人帶進來。而且,真正的手機定位技術叫LBS基站定位,這個屬於技偵了,具體的技術細節也不能和你講。但簡單的來說,如果沒你弄到的這個湯佐私密號碼,那我們也查不到劉工的位置。”
說到這裡時,張睿明感激的掃了一眼葉文,滿懷感激的說道:“所以……今天真謝謝你了。”
葉文聽到這,心裡一暖,嘴上還是不饒他,翹了下小嘴說道:“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啊”
“切,我又不是看你,我是看反光鏡,太自作多情了吧。”
“哼!”
…………
到西陽縣時,已經是凌晨了,葉文躺在副駕駛位置上睡著了。張睿明開的也有些困了,還有幾分鐘就可以到之前手機定位的位置。張睿明看了看天色,今天天氣很好,月光亮堂堂的,適合蹲守,看了看時間,凌晨12點11分,開啟手機簡訊,有一條井才良發過來的未讀資訊,內容是“安排的經偵總隊警力已經於11點17分於福市出發了”,張睿明算了算路程,估計應該是明天早上9點多才會到。
異地用警的案子都是水深的大案,比如這個案子,井才良不想牽涉、起碼暫時不想牽涉東江市公安局進來,當然也不想透過市局下面的西陽縣警力來執行這次抓捕,所以張睿明幾乎在這幾個小時裡是孤軍奮戰,他要做的,是在經偵總隊的警力趕到前,發現並盯住劉工。
這個案子,歷時兩個多月,終於在這裡要完成關鍵一擊了,想到這,張睿明心裡稍微放鬆了些,雪白月色鋪滿大地,如同白雪皚皚,讓張睿明恍惚想起一部昆汀•塔倫蒂諾的電影——《八惡人》,那是一部殺氣騰騰的電影,在漫天風雪裡,賞金獵人、殺手、治安官、惡徒輪番上陣,每個角色都試圖討價還價,每個角色都有自己的信念,這部電影充滿了存在主義的調調了,一個沒有信念的人,在選擇信與不信中成為了自己;而善與惡,在這信念的選擇中充滿了偶然性,但最後總歸是一地殺戮。
這個案子裡,自己與葉文的相遇也是充滿了存在主義的偶然性與必然性,如果不是那次偶然在南江集團產區內的離奇事故,自己也不會認識面前這個姑娘,也不會透過她拿到劉工的定位地址,但同時,只要努力去追求一個目標,總會找到前進的道路,沒有葉文,也會透過別的途徑追蹤至此,這就陷入了存在主義的迷思之中,這讓張睿明想起那部電影,同樣的選擇與思考,結局是否也會是一地殺戮?
張睿明突然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