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張睿明就知道他搞不定了,但還是試圖挖出點訊息出來,“我和你講實話,王抱一早上直接找到我這來了,還沒和我說什麼,他們市局就在我家把人帶走的!所以我才拜託你問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人還出的來嗎?”
“我也和你講實話,這個事非常複雜,根本都不是市局經偵支隊主辦,他們只是負責帶人過來而已,具體工作情況都是上面下來人負責,我問了我市局經偵支隊一兄弟,他們都只能在外圍打打下手,核心一點的資料那都不讓他們碰的!”
“這樣啊?那你是什麼都不知道咯?”
電話那邊,陳捷少見的嘆了口氣道:“我真的盡力了,但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這樣,我那兄弟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點的,你如果真想打聽,他今天就在市局值班,等下有半小時的換班吃飯時間,你到市局去找他,我讓他直接和你講,反正電話裡他是什麼都不肯說的。”
“好的,他叫什麼名字?”
“沒事,你就叫他“呂科長”就好了,電話我等下發給你。”
…………
去津港市公安局的路上,張睿明一邊看著窗外的車流不息,一邊想著最近的這些煩心事,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一個路口起碼要等幾個紅燈,他坐在計程車副駕駛座上看著計價器上面的數字在彷彿永無止境的蝸行中跳到了45元的位置上,看的張睿明一陣心疼。
他這段時間都沒找父親要過錢,雖然和妻子吵架,但為了照顧唐詩的衣食住行,履行自己一個男人養家餬口的義務,工資卡一打錢下來,就馬上分一大半給妻子,搞的自己身上緊緊巴巴的,估計都不到一千塊錢了,而今天早上為了躲避跟蹤,他把自己車藏好,只能選擇打的出行,這一天下來,實在是讓張睿明肉疼。
更可惡的是現在還是這該死的高峰期等紅燈,過一個路口就算怠速計價器都要跳近5塊錢啊!
這時,他感到一股頗為諷刺的荒謬感來,自己一個月薪6000多的小小檢察官,操心的卻是幾個億、幾十億計的大案子,這中間巨大的落差感實在讓張睿明覺得自己是撼樹的蚍蜉,當車的螳螂。
張睿明嘆了口氣,靠在副駕駛的窗戶上,前面路口的燈變了,隔壁車道行駛來一輛公交車,也停著等下一個綠燈,上面烏壓壓的擠著一大群乘客,在傍晚時間的霓虹燈照射下,這一車乘客紛紛菜市場水魚缸裡的塞的滿滿當當的一車魷魚,都高舉著雙手,握住上面的扶手,臉上都是麻木的神
情,空洞的眼神望向遠方,每個人的靈魂都抽離著,彷彿此時都是成串的魷魚乾,暴曬在世間的苦痛之下,沒有人臉上有喜色,沒有人表現出任何的神情變化,張睿明看著看著,突然覺得一種深處的悲涼起來。
這些人裡面,大都都賺著幾千塊錢的工作,憂心著下個月的房租、水電、學費、物業,保險,擔心工作會不會有變動,害怕老闆會不會炒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湊得起首付,這一車人裡,大部分估計都沒見過一百萬現金是什麼樣子的,而他們可能也難以想象馮彬彬可以用薄薄幾張紙就賺下4000萬的稅款,在水軍和營銷公司的操縱下,在他們活在這些權貴們所希望他們瞭解到的世界裡,在他們看來,這些被各種人設包裝下的明星們,過著的是他們所想要活成的樣子,讓他們豔羨追隨,做一名追著馮彬彬哭喊著要簽名的“彬彬棒”。
就像被從小圈養在羊圈裡的小羊,長再大,也不能理解他們的一生本就是他人的養料,
綠燈亮了,車流往前行駛,這倆公交車停在一處公交站臺前,一群人從車門擠下車,融入川行的人流裡,如同一隻只重新吸水後而復活的魷魚,張牙舞爪的伸展四肢,繼續自己麻木勞碌,週而復始的生活。
張睿明心裡一沉,默默低下了頭。
…………
到了津港市局門口,高大的光柱把國徽照射的熠熠生輝,張睿明下車後,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市局門口冷冷清清,只有站崗的武警神色專注的站在崗臺上,神威凜凜,令人不敢冒犯。
張睿明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要到局裡撈人的刑事律師,他看了看手錶,因為堵車,時間稍微有點急,按照前面陳捷說的,都過了他這位市經偵支隊朋友的休息時間,張睿明擔心現在叫人家出來,人家都不一定有時間出來了。
他只能硬著頭皮撥通陳捷給他的號碼。
嘟嘟……,電話在幾秒鐘後一下被接起,張睿明有點緊張道:“啊……兄弟你好,我是陳局長的朋友,津港市檢的民行科科長張睿明,前面陳局長跟你應該打過電話了吧?……好,好,我現在馬上就進來。”
沒想到,電話那頭的這位“呂科長”頗為客氣,一聽到張睿明的自我介紹,馬上就爽快的應承下來,但他說現在已經到了他值班的點了,出來不太方便,要張睿明直接到裡面刑偵樓副樓4層去找他就是了,他在裡面等著。
這通電話下了讓張睿明繃緊了的心又鬆懈下來,聽剛剛這“呂科長”的口氣,今天不說撈人,起碼問清楚個情況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了。而只要問清楚來龍去脈,搞清楚現在王抱一是什麼一個情況,這對張睿明如何走下一步,怎麼處理這一沓棘手的檔案合同,都能有個眉目出來了。
他掏出檢察證給門口的執勤武警看了,頗為順利的就走進了市局大門,他往裡面刑偵樓副樓走去,這刑偵樓副樓頗為偏僻,要繞過主樓後面的一大片花園廣場,在裡面網球場的側邊,中間要穿過一片兩側種滿梧桐樹的過道,黑壓壓的夜裡,張睿明只聽得到自己一個的聲音,突然颳起夏夜的微風,吹著滿數的梧桐沙拉拉作響,這一下令張睿明更感到一絲不安。
他從掛完那個電話開始,就一直感到有一點介懷,他說不出原由,但總對這個“刑偵樓副樓4層”有點異樣的感覺,好像以前去過似的,但又完全想不起是什麼時候。他自從離開公訴科後,就極少來到這津港市局,但此時聽到電話那頭的“呂科長”要自己去這個地址時,卻又隱隱約約有點印象。
而現在看到這兩側的梧桐樹,張睿明越發感覺以前來過似的。
是什麼時候呢?這刑偵樓副樓4層到底什麼單位去了?
張睿明邊想邊往裡面走,不多時就到了刑偵樓副的樓下,這是一棟老式的五層小樓,應該是津港市局最開始的幾棟建築之一,看樣子剛開始是做領導辦公樓使用的,後面等新基地建好,這棟下樓就移做一些部門的辦公地點使用。
站在樓梯前,看著原本灰白色的水泥扶手都在歲月侵蝕下褪成了黝黑的泥胎,張睿明突然腦袋如電閃一般,想起這棟是什麼所在了!
張睿明在西大政法系畢業前,要找地方實習,當時實習生的去處大都是派出所、基層法院什麼,但如果是比較優秀的學員,在實習前夕,會有比較神秘一點的部門過來選人,張睿明當時就因為卓越的在校表現,被這個神秘一點的部門選中,給了一次參與選拔的機會,當時張睿明就是在這棟刑偵樓副樓4層進行的政審,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透過政審,他後來也就去做實習律師去了,但政審遞資料的這段短暫的經歷一直影影綽綽的埋藏在他的腦海裡,彷彿一段支離破碎的迷夢。
但今天故地重遊後,張睿明一下猛的想起來,這裡不正是那個有點神秘的部門所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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