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檢,如果你是擔心因為這份報告就敗訴的話,我覺得沒有必要。聽說,你應該和中院的左法官關係一般吧,你難道沒有覺得奇怪嗎?明明對你不太感冒的左寧,為何在上次庭審中對你們檢方的那些不太規範的花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想過沒有?”
“你意思是……”
“所以啊,張睿明,你還年輕,又衝勁,看問題不夠全面,這也很正常,這次市裡是為了能穩住現在的局面,付出多少你努力,做了多少工作你都看不到,但也沒事,接下來你好好做好你份內事就行,把庭審搞好就行了~啊。”
曹長清的尾音拉的比較長,明顯是要送客的意思,張睿明也不打算再浪費時間,他馬上起身告辭。
臨出門前,他回頭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荊沙河的汙染情況到底有多嚴重?鑑定報告到底怎麼寫的?”
曹長清卻只是搖頭笑道:“唉,張檢,現在這時代,是一個質疑權威的時代,沒必要什麼都追根究底。問題到底什麼情況?嚴不嚴重?我們說的都沒用,老百姓是不會相信我們政府的。而相關的責任人,不管結果怎麼樣,他們的違法行為都一定要受到追究,所以就算危害沒那麼重,現在的訴訟也一樣要走下去。
反過來,而如果水質問題很嚴重了,那就更不能散播出去造成恐慌了,絕對不能讓老百姓擔心啊!而且,你放心,老闆對這一切都有自己的打算,在合適的時間點,會向公眾做出解釋的!”
聽到這,張睿明更加心冷,結果遠比過程重要,只要能掃清局面,對這些人來說什麼都不重要。
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這棟燈火通明的大樓,走出大門外,夜風襲來,在這初夏的夜色中,張睿明竟微微感到一絲涼意,一股強烈的幻滅感向他襲來。自己做這些有什麼用?自己付出這麼的汗水又有什麼用?
到頭來都不過是棋子而已。
…………
廖彩的電話來的比想象要晚。
張睿明這天正在外面找司法鑑定中心,他手機一響,看到是這位厲害師妹的電話,馬上就結束通話了,這段時間的交鋒,已經讓他和廖彩兩人之間的關係跌落谷底,廖彩打過來的目的,他不用接都知道,肯定是代表王英雄一方來痛斥自己卑鄙齷齪,煽風點火,利用媒體造謠生事。
電話響了三次,吵得張睿明有些心煩,他一皺眉,還是接了起來。
“張睿明!你敢做不敢當啊?電話都不敢接了?你什麼意思?什麼招都來了是吧!”
對決進入白熱化,兩人也都沒有一點客套的餘地了,上來就是赤裸裸的攻擊,廖彩聲音高亢尖銳,張睿明隔著手機都能想象這美女律師此刻臉上猙獰的神情。
“呵,惡人先告狀啊!你什麼意思?先是找人冒出監察委來搞我,然後又指示羅齋去監察委誣告我?你還有資格說我不擇手段?!你自己做的太過了!”
這些天天雷地火的交手,兩方早就撕破了臉,短兵相接,各種奇招迭出,此時一旦對峙起來,馬上就是怒火燎原般的互相攻訐。
“你一個搞實務的檢察官,居然也這樣信口雌黃!你沒證據就別亂說,我告訴你……”
張睿明沒聽完就直接給她結束通話了,現在決戰時刻,估計廖彩也不會說什麼好話,在這和她做口舌之爭毫無意義。況且,這女的既然都暴跳如雷到打電話過來示威了,那證明王英雄那邊已經沒招了。
現在不管是輿論、風向、方方面面都是檢方佔有,剩下的就是穩紮穩打,好好把明天的庭審走完就是了。
而在此之前,張睿明穩妥的性格,使他不願就這樣放棄最後的拼圖,他正領著張靚,帶著荊沙河的水樣樣本,跑遍了津港各大司法鑑定中心,還希望在明天庭審前能趕出這份最關鍵的水質檢驗鑑定出來。
歸根結底,他不願成為曹長清那些人手裡的一顆棋子。
人民有權利知道真相!
可是,理想與信念固然崇高美好一如高飛的片羽,可現實卻是粗糙冰冷的礫石,雄鷹再能高飛,都掙脫不了現實的引力。
跑了一上午,沒有一家鑑定中心願意接這份委託。客氣一點的說“時間來不及,趕不上庭審”,張睿明剛說“沒關係,可以申請延期。”對方馬上又拿出“裝置、機器有些小問題”、“老師出差去了、學生不會做”等等理由來推脫。
說到底,人家都明白這件事水太深,或者之前就被打過招呼了,完全不願接手這起麻煩的單子,在現實的威脅面前,哪有讓會像這兩個鑽牛角的檢察官一樣固執呢。
我為人人,何人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