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明越想越狐疑,他開始打量起正躺在床上裝作閉目養神,實際監視自己的小陳來。
不得不承認,這些冒充駐檢紀檢監察組的傢伙還是做了不少工作的,不管是穿戴的制服,還是出示的假證,連那份雙規自己的檔案看起來都難以分辨真假,如果是假的,那可真是惟妙惟肖了,甚至潭宏飛那種居高臨下的神情,也頗有領導幹部架勢,這讓張睿明又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如果這些人是真的監察委的同志,自己現在懷疑同志、對抗組織調查的想法,那也是不對的。
而且這些人一舉一動,包括之前的問話安排,卻都又符合一般紀委監委幹部工作的流程,這點又太像真的了,還是說他們內部有熟悉紀委工作流程的人?
怎麼辦?張睿明頭疼起來。
還是靜觀其變吧,如果是假的監察委,很快就會露出破綻,張睿明打定主意,倒也安心下來,坐到位置上,學著那小陳的樣,閉目養神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房間裡的兩人,一直保持著沉默,張睿明坐久了,起身活動了一下,要麼來回踱步,要麼回到座位上坐著,那小陳此時也動了動,翻身拿出手機充電器,要麼玩下手機,要麼就繼續閉目養神,而陽光從東邊的窗戶漸漸變成頭頂的直射,再慢慢移到西邊,最後消失不見了,變成一抹斜照的夕陽。
中間的午飯問題,是透過外賣解決的,捱了不知道多久,張睿明看了看手錶,居然已經到了下午,今天一整天看樣子就耗在這裡了,他心裡卻慢慢安穩下來,因為那小陳明顯比自己要更急了一些,看手機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多,張睿明知道,如果是假的監察委,那麼他們非法拘禁自己的情況下,根本沒什麼時間來玩這樣的“熬鷹”戰術,今天這樣擺架勢,估計到了晚上,見自己一直沒主動交代,那皇甫國和譚宏飛肯定會按捺不住,提前來訊問自己,到時肯定還會搞疲勞戰術。
想到這,張睿明趕緊又回床上躺起了,趁現在沒人熬自己,趕緊補充體力。
果然,剛過晚上六點,那個子不高的皇甫國和一臉蠻橫的譚宏飛走了進來,兩人臉色陰沉,一言不發,目光陰鷲。
見兩人出現,張睿明猛的一下坐起,譚宏飛直接走到張睿明對面,而那個皇甫國抱臂靠在玄關牆上,冷眼看著張睿明。
“小陳,你盯了一天了,出去休息下吧。”
“好的。”那年輕人如蒙大赦,馬上起身走出房間。
譚宏飛搬過凳子,大刺刺的往張睿明面前一擺,大馬金刀的就坐在他面前。
“張檢,嘴挺硬啊,想了一天了,怎麼還是不肯交代自己的問題啊?”
張睿明起身拿了一個凳子,也直直往哪譚宏飛面前一擺,一下子找回氣勢,直直扛著這兩人的冷眼,挺直腰板說道:“這位譚……叫你譚處長吧,我說了,我沒有任何違法行為,不知道怎麼交代不存在的問題。”
“你……!”譚宏飛遠不如皇甫國深沉,一見張睿明已經被熬了一天了,卻毫無軟化的跡象,態度甚至比上午還要強硬,他不由的被撩起火氣,只想如何殺殺這囂張檢察官的氣焰。
“……你覺得我們沒有你的證據,會把你帶到這裡來嗎!?現在是給你最後的生路!給你一個爭取寬大處理的機會!”
張睿明此時卻笑了起來,“這些話,以前都是我訊問犯罪嫌疑人時說的,沒想到,現在居然換我來聽你們說,不過講真的,你們水平還真不行,意圖和麵部的神情太明顯了,太急功近利了,就差把“我們沒有證據”寫著臉上了。”
“你什麼意思!”
“譚處長,你剛剛問我話時,頭部沒有轉動,眼神下瞟,明顯是在“創造內容”,而神情太急,脖頸太過僵硬,之後眼神又直直的盯著我,私圖掩蓋自己的心虛,是典型的聲厲內荏,而且……”
這時,張睿明已完全掌握住主動權,反客為主,一字一頓道:“……我知道我自己絕對沒有任何違紀違法行為,所以更不可能存在你所說的“罪證”!”
被眼前這位檢察官徹底激怒的譚宏飛,此時眼睛要噴出火來,他太陽穴一鼓一鼓,一拍桌子,“你他媽敢……!”他想嘴巴張大,想說些什麼,卻又對這義正言辭的男人毫無辦法,卡在半空,彷彿一個張嘴的河馬。
張睿明繼續說道:“問心無愧,自來坦蕩……還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了,譚處長……”
張睿明說這話時,眼睛特意瞄向靠在門口牆上的皇甫國。
“據我所知,檢察院反貪局、反瀆局併入監察委後,一般監委紀委內部,都是以“室”為單位,像“第一、二、三紀檢監察室”、“黨風政風監督室”這種,所以,你也不可能是什麼“處長”,而應該是“組長、室長、主任”這樣的稱呼,而我剛剛這樣叫你處長,你也沒有表示反對,可見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國司法改革後,監委紀委的內部機構和職能應該是什麼樣的吧?還是說,你們是假冒的監委工作人員!?”
張睿明此言一出,譚宏飛臉色一下陰沉下來,氣焰消退,原本站起來準備發作的身子,此時也吶吶的不知道該站還是該坐回去。
連一旁旁觀壓陣的皇甫國此時都神情一動,臉上掠過一絲把戲被拆穿後的慚愧。
譚宏飛此時惱羞成怒,大吼道:“可以!可以!張睿明啊,你不錯,我在紀委工作這麼久,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囂張,居然還反懷疑起我們的身份來!?我告訴你,你是死鴨子嘴硬,不到最後不死心!既然你要證據,那我問你!你妻子那五十萬是怎麼一回事!”
張睿明心裡一驚,剛剛的激將計已然成功,逼譚宏飛透出一點關鍵的資訊來,“妻子的五十萬?”那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唐詩手上有什麼證據落在他們手裡了?妻子有收過什麼黑錢?!
雖然心緒波動如潮,但張睿明臉上依舊是一副茫然的神色,然後又轉化成清白人被冤枉後的惱怒,這都是不知情者的正常反應。
“五十萬?什麼五十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見張睿明神情困惑,氣焰也被壓下去了,譚宏飛獰笑道:“你作為她丈夫,你都不知道?這錢難道不是你授意她收受的賄賂?”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妻子跟我的工作沒有任何關係,我更不會透過她收什麼錢,我父親補貼我們家的生活費就是我收入的幾倍了,也完全夠用了,我何必去冒險收你所說的這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