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毅君咋了咋舌,“這麼多,怎麼忙的過來,你們還有休息嗎”
張睿明笑道:“忙不過來也要忙啊,從檢為民嘛”,接著帶兩人來到行政樓三樓的榮譽室,只見榮譽室裡陳列滿了津港市檢今年來的各種榮譽,大份量的有《2016年度執檢工作先進單位》、《全國檢察宣傳先進單位》等等,個人榮譽獎章更是數不勝數。
邵毅君環顧一圈,說道:“張檢,你帶我們來看這些,就希望能打動我?這些雖然是你們獲得的榮譽,但是與我們百姓的感受有些遙遠。”
張睿明不說話,在一堆舊檔案箱裡不停翻找,灰塵僕僕的拿出一份資料夾。遞給邵毅君說“如果這些榮譽你不認可,那你們自己網站上釋出的訊息,你認不認可?”
邵毅君開啟一看,原來這是津港市檢近年來工作成績在網路媒體上的報道剪輯。開啟一看,許多標題記憶頗深,有《津港檢察院:扶貧走訪突遇火災奮不顧身救火險》、《全國法治人物“老檢察官”莊林清貧之中守望正義》《守衛津港母親河,市檢察院就西山坳汙染事件提起公訴》等等,這都是近幾年津港工作得到人民認可的鐵證。
張睿明指著其中幾處,標題下面的網站水印赫然是“津港之聲”四個字,張睿明望著邵毅君說道:“我是一名檢察官,唯一的理念就是從檢為民,你已經看到許多年來我們一心為民的工作印記,這次的事件,我們有做錯的地方,但我們的本意是為人民公益起訴,我希望你們媒體能多報道這次四中“毒跑道”汙染中受害的孩子們,為他們盡一份力,邵美女,不知道你有沒有孩子,我每天看到我女兒,我心裡就想,我如果哪一天我自己的孩子因為環境汙染受到傷害,我會和對方拼命,所以,我每天努力工作,在人民公益上寸步不讓,就是為了守護千千萬萬個孩子們有青山綠水和明亮的未來。這就是一名公訴人的心情,也是一名父親的心情”
張睿明頓了頓,說道:“你現在能理解了嗎?”
檢察長陸斌打電話過來時,張睿明正在辦公室裡發呆,這個電話讓張睿明心情很好,上次與“津港之聲”的溝通取得了良好效果,陸斌在電話裡也對他提出了表揚,更要他沉著冷靜的打好這場公益訴訟。
張睿明接完電話望著寫字板上“法律事實關係圖”,他習慣用多彩多色的圖表勾勒案情,能簡潔、直觀的展示案情全貌,這是張睿明以前在律所時養成的好習慣。張睿明想到,這個案子的第一步已經走好了,輿論風向也已經扭轉過來,但在圖表的最中間,有一個硬骨頭要啃掉。
就是吳楷明上次拿出的那份關鍵證據——關於津港市第四中學合成材料跑道面層中有害物質限量的檢驗鑑定報告,這份依照國標檢測標準做出的檢驗鑑定,上面明明白白說明津港四中的跑道是合乎國標的。張睿明感到簡直可笑,近十年前的這項國標是粗放化經濟政策下的產物,而且這份國標也沒有區分競技體育和幼兒園、學校等不同情況下的毒物管控標準,再者一份標準的正常使用期限是5到8年,這份11年制定的國家標準,已經不能適應現在更加註重環境保護的新發展思路了。
噼裡啪啦想了一大路怎麼批駁這份國標的攻擊點,張睿明腦袋都有點痛了,每一點都詳細抄在筆記本中,這些思路就是下次庭審中的子彈。“咚咚咚”有人敲門,張睿明對著喊了句“進來”。一邊把寫字板寫滿訴訟策略的一面翻過去靠牆放好,一邊合上收好自己的筆記本,在庭審以前他不想洩露任何庭審策略。
走進來的居然是老嚴,副檢察長揹著手,表情嚴肅,進來先到處看看,甚至一把扯出張睿明的抽屜,不知道在翻些什麼。
張睿明站起打招呼,對老嚴東翻翻西找找的樣子感到很奇怪,“嚴檢,有何指示啊,你這是在翻找什麼?”
老嚴也不回答,低著頭,甚至彎腰去仔細翻開張睿明的垃圾桶,終於在張睿明的電腦桌旁右邊小抽屜翻出一樣東西,如獲至寶般拿出老年機進行拍照,還在一張表格上進行登記。張睿明看清楚了,那是他平時留在辦公室裡加夜班時喝的一罐咖啡。好久沒喝了,擺在那裡,都快忘記這回事了。
“喲,嚴檢,你要喝咖啡,早說啊,我馬上買幾罐最好的聖多斯,給你送去,怎麼,我這喝動過的,您還是別要了吧。”張睿明一臉調侃的說道。
副檢察長嚴路還是神情嚴肅,繼續翻找,確定張睿明辦公室裡無關的東西只有這罐咖啡後,抬起頭板起臉對張睿明說道:“你還繼續笑?我跟你講,現在我是代表我們市檢紀委對各辦公室進行突擊檢查,檢查辦公室時,如發現抽屜有煙、咖啡、零食以及檔案櫃出現小說、散文等與工作無關的書籍都屬於違紀情況,小子,你等著通報吧。”
張睿明簡直哭笑不得,甚至覺得老嚴這麼大把年紀了,這麼較真的和自己過不去的樣子有點荒誕的可愛。
笑了笑,也隨他怎麼登記拍照。老嚴認認真真的拿出一個物證袋準備把那快喝完的半罐咖啡包好,可年紀大了怎麼也對不準裝不進物證袋,張睿明上前幫他扯好袋子口,一臉討好的說道:“對了,市中院審判委員會會議什麼時候開,案子情況我還沒跟你交接呢,這個可是大事啊,你到會上一定幫我說清厲害關係,嚴檢,這關係全市檢的臉面問題,我真心拜託你了。”
老嚴眼睛都不動的回答:“會上我自有分寸,今天我要搞紀律檢查,下次交接吧。”
張睿明還想再說兩句,老嚴轉身出門翻別人辦公室去了,“唉,這老同志,對這些瑣事感興趣,審判委員會會議卻不上心。”
老嚴剛走,一個小腦袋出現在自己辦公室門口,盤起的頭髮,大眼睛一眨一眨八卦的問道:“張檢,你辦公室也被檢察了啊,我剛剛放在辦公室裡的餅乾和小說都被嚴檢收走了,真的會通報嗎??”
“何止會通報,還要挨處分!居然敢在辦公室裡吃餅乾,人民檢察官怎麼能吃東西呢。”張睿明沒好氣的嚇唬這新人妹子。
張靚做了個鬼臉,問道:“張檢,你等下要不要出外勤啊,我跟你去好不好。”
張睿明敲了敲她腦袋,問:“上次安排你去辦的那個法律援助,辦的怎麼樣了,和吳愛梅聯絡了嗎。”
張靚一摸腦袋,“啊,不好意思,忘了,下午我就去跑。”轉身一溜煙走了。
終於安靜下來,張睿明看了看時間,已經下班了,他換好便服,收拾好東西,一邊從抽屜裡翻出一支錄音筆,隱蔽的別在西裝左邊口袋裡,靠在椅子上,靜靜等待著一個邀約電話。
十七點三十五分,電話準時打過來了,張睿明故意等了幾秒再接,他不希望給對方一個容易接納的印象。電話那頭果然是廖彩急切的嬌呼“我的大檢察官,你還沒下班嗎,我在你們檢察院門口等你,銀灰色寶馬。”
“你把車子往前面開點,到那個左拐彎那裡等我。”張睿明不希望被同事們看到,拿上東西下樓。
出了院大門往左200多米,果然看到一輛銀灰色寶馬停在樹蔭下,是津港車牌,張睿明默默記下,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同事,上前一跨步拉開車門,矮身迅速坐了進去。
卻沒注意正在前方的公交車站旁準備去醫院的張靚看到了張睿明上車的這一幕。
“張檢?你去哪……”張靚的喊聲在滾滾車流中沒有被張睿明聽到。
而這邊張睿明剛進寶馬,就被一股淡淡的香水味籠罩住了。
“師兄,你也太緊張了吧,我又不是什麼妖怪,還會吃了你這唐僧肉不成。”廖彩年紀和張睿明差不多,但顯得年輕多了,仍美豔非常,一條牙白色的A字群,襯的她身材跌宕起伏,今天畫了點淡妝,見張睿明上車後還在不住回頭,忍不住笑道;“怎麼感覺我們是特工接頭啊,邦德先生。”
張睿明岔開話題,問道“好久不見啦,廖師妹,我們這是要往哪兒去啊。”
廖彩調皮一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還有老相識在等著你。”
張睿明想到:果然,這是吳楷明的意思,自己沒有猜錯。於是,也安下心來,和廖彩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每次故意把話題帶到四中這個案子上來時,廖彩卻又把話題扯開了。
見這樣,張睿明更加確定,今天這場晚宴肯定與這個案子有關。
銀灰色的寶馬在鬧市中隨著車流往西行駛,夜幕降臨,津港這座都市彷彿終於醒過來,高樓大廈燈光熠熠,五彩繽紛的夜燈投射在車窗上,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馬人海,白日間總總喧囂和世俗生活的壓力在夜幕下都被掩去,蓋上一層說不清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