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的本質也變了,我不清楚,我需要時間來重新認識他。
這是件很可悲的事——我一隻渴望能有個最知心的朋友,能陪我走完坎坷的人生路,但我身邊的人,要不就是前輩,要不壓根連人都不是。
我本來有個劉能,看到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傷感。理想中的朋友,即使分別兩地,多年不聯絡,也應該一見如初,兩人甚至不虛多言,就彼此知曉對方的心意。
朋友是一瓶老酒,但劉能這瓶酒,我喝不明白。
我在沙子上按滅菸頭,說:“我在清邁見到君拉了,你倆咋回事啊?你把他一腳踢開也就算了,還給人家下那麼狠的降頭?”
劉能很不屑道:“老雜毛那點微末道行,也配當我師父?我剛來泰國時,他天天對我拳打腳踢,滿口大罵,我早就想弄他了,再說我對泰國人也沒啥好感,不是念在師徒一場的面子上,我早取他狗命了。”
“咒他三生三世無子無孫,算輕的。”
劉能說,在離開君拉後,他又拜過兩個師父,都是泰國有名的大阿贊,跟君拉一樣,這兩人也先後被劉能甩了,道行修到這種高度,他都能獨創降頭了,還需要啥師父啊?
“亮子,我修行的是殺氣,只有殺人,我道行才能提升,所以我才天天找人鬥法。我從未想過能活這麼久,死在泰國,比死在東北強,最少我還出了趟國呢。但我還就活下來了。一年前,我媳婦給我戴綠帽,我被牛家和徐家輪流欺負,我被人打的吐血,夜裡一宿宿哭,身上被潑尿。一年過後,我成了全泰國最頂尖的大阿贊,泰國玄學界,哪個不知道我的名號?”
劉能在泰國有個響亮的名號,叫“屍眼煞星”,這名號既準確描述了他的外貌,又凸顯了他的陰狠手段。在黑瘋阿贊之後,泰國又出了這麼個讓人聞風喪膽的人物。
劉能問我:“亮子,我去泰國以後,你過的還好吧?”
我搖頭,把自己的經歷大概跟他說了下,劉能聽完不置可否地看著我,道:“當初你讓我留下來,跟著你學本事,我沒同意,而是毅然跟著君拉南下,現在看,我的選擇是正確的,假如我跟著你,那我肯定沒有今天的高度。”
“你是出馬弟子,我是黑衣阿贊,咱倆一個北邊一個南邊,但你跟你家老仙加起來,也比不過我,對吧?”
我想了想,回答:“你留下來,至少不會少隻眼睛。”
劉能扭頭注視遠處的海水:“我是修行的人,又怎會在乎自己的相貌呢?你的臉完好無損,但沒用啊。你說你殺穿鐵屍堂,也不過才殺了幾個人?連我的零頭都不夠呢。”
他陰笑了下,語氣惋惜地對我道:“不知你還記得不,當初在桃花村我就說過,你心太善,將來很難成大氣候,跟著你混沒前途。”
後半句他沒說,但意思已經表達出來了——現在看,我的確沒成氣候。
我倆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能聽出來,劉能對我的經歷和修為,顯得不屑一顧,有種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意思。這我能理解,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免不了出現這樣的情況。
你跟你朋友都窮,很多年後,你倆還是窮,但你朋友的處境比你富了那麼一些,至少他找了個公務員老婆,但你還是單身,你再和他說話,你就能感覺到很不對味,那種表面為了你好,恨鐵不成鋼,實際上字裡行間的擠兌你,挖苦你。我說的這些,不知你們有沒有經歷過。
但關於我的很多事,劉能還不知道。道行,並不是衡量實力的唯一標準,我現在這狀態,多了不敢說,比我高個二三十年的,我還真不放在眼裡。
這些我也沒跟劉能爭論,一來我嘴巴笨,二來好不容易見一面,大家過的都聽不容易,也不想為這點事,鬧的我倆不愉快。
劉能好像太久沒跟人嘮過嗑了,話匣子開啟就停不下來,跟我說他經歷過的兇險鬥法,什麼這個法師,那個阿讚的,講他在醫院呼吸停止時,所經歷過的瀕死體驗,他看到的陰間幻象。
我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聽,心裡只有深深的佩服,劉能從不吹牛比,這我是知道的,假如換成我,我獨自來泰國,你讓我每天都跟人鬥法,我是吃不消的。
道行是怎麼來的?只有經歷過修行的人,才會懂。
“亮子,命運有時候真猜不透!”劉能嘆氣道:“我以前怕死怕的要命,結果活的那叫個窩囊,一點出息都沒有。現在我不怕死,甚至我巴不得立刻就死,但我卻死不掉了,我勸你別修的太高,你這種程度就已經可以了。”
“你像我現在,想找個合適的對手,有多難你知道嗎?但我這還只是開始呢,我的目標是突破一千個陰年,五年內應該能做到吧……”
聊到下午那會,劉能說的嘴皮子發乾,草棚裡有個衛星電話,他拿起來邊撥號,邊對我道:“跟你來的那兩人,跑那老遠幹啥?叫過來一起吃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