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音說要把她之前來南津找我的秘密告訴我,這讓我頗感意外。
我緩緩轉過身去,望著宋佳音那雙清水般清澈,卻深不見底的水眸,問道:“為什麼?”
宋佳音淡淡道:“這要從我們宋家和你父母的交情說起,我父親雖然和你父親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性格卻十分相投,感情甚好,所以當初得到你的訊息後,我父親就讓我來南津一趟,為的就是保你性命,為陳家留下一條根。但父親也給我提出了要求,他說我們宋家還是不能過多的干涉上面的爭鬥,還有地下勢力的各種爭鬥,所以,我只要保住你的性命就好,至於你會有什麼造化,這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原來如此。我心懷感激的說道:“宋伯伯這樣做,對我們陳家已經仁至義盡了,畢竟放眼全華夏,願意為我伸出援手的,也就只有宋伯伯而已。”
說完,我看向宋佳音,鄭重其事地說:“佳音,還請你代我謝謝宋伯伯。他的救命之恩,我永世難忘。”
宋佳音有些玩味的望著我,我問她這麼看著我作甚,她說:“我恐怕沒法幫你謝我父親了,因為他對我和你之間的糾纏感到十分不滿,所以……他到現在都不肯跟我說話,這聲感謝,你還是跟我說好了。”
聽到這話,我的心裡頓時無比的舒服,我望著宋佳音,深情款款的說:“你是我的貴人,遇上你是我陳名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佳音,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值得你對我情深義重,但我一定不負你對我的厚望。”
說到這裡,我握著宋佳音的手,沉聲道:“從此以後,我不會對你再有半分懷疑。”
宋佳音望著我,說道:“我相信你。”
我看著她,衝她笑起來,說道:“謝謝你還肯相信我。”
雨越下越大,我對我妹的墓碑拜了拜,說:“妹,雖已答應姑姑不會再過來,但你放心,我只是不會白天過來惹她生氣,以後想你了,哥哥就半夜趕回來,只是你別嫌哥擾了你的清夢就好。”
說完,我又給養父母的墳磕了個頭,說道:“爸爸媽媽,我會對你們的恩情銘記在心,我會為你們報仇的,絕對不讓你們白死。”
起身後,我轉身對宋佳音說道:“我們走吧。”
宋佳音點了點頭,我倆就這樣在細雨紛紛中,踩著泥濘之路往前走,看著光鮮亮麗的,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的宋佳音,我心裡覺得蠻神奇的,若是第一次見面,大概誰也不會相信,這樣一個美若天仙,高高在上的女人,可以住進我家那個處處都是灰塵的磚瓦房,可以熟練地用我家那口上了鏽的大鍋和黑乎乎的灶臺上做飯,可以在我家那個硬板床上休息的很好,可以如閒雲野鶴般瀟灑的陪我走在這汙泥之路上。
宋佳音突然問我在想什麼,我說:“我自私的想,如果這條路沒有盡頭該多好啊,這樣的話,我們兩個就可以一直走,一直走下去了。我不用擔心你會突然決定離別,不用擔心自己會找不到你。”
聽了我的話,宋佳音輕淺一笑,說道:“我可不想。”
我看著她,她衝我俏皮的眨眨眼,說道:“因為要是一直這麼走下去的話,我倆用不著幾天就會餓死或者渴死,你說是不是?”
雖然心裡一直都很難受,但看到她俏皮的樣子,我的心裡依然被溫暖到了,宋佳音看著我說:“所以,有時候一些你不想見到的人,不想理睬的事兒,也必須闖進你的世界裡,因為他們會提供給你養分,讓你強大,讓你能夠有尊嚴的活下去,你說是不是?”
“是。”
宋佳音的話,就像是一盞明燈,照亮了我前方的路,掃清了我心裡的霧霾。我停下來,望著前方,目光透過這偏僻的農村,似乎看到了絢爛的城市,從古都南津,看到了危機四伏的繁華京城,我看到了一路陪自己走過來的人,看到了阻礙我的,倒下的,還未倒下的那些人。沉默良久,我說:“你說的對,所以我不應該排斥任何給我苦難的人,因為沒有他們,我也沒法到達高處,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迷茫,不會抱怨。”
宋佳音說道:“走吧。”
她走到我的前面,我亦步亦趨的跟著她,想要追隨她的腳步到海角天涯。快到我家的時候,宋佳音突然問道:“陳名,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
我心頭一震,第一次聽到她如此直白的說出對我的感情,我還有些無所適從呢。我攥了攥手,問她為什麼?
宋佳音淡淡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的表現雖然很卑微,但我覺得那就是你身處那種環境下該表現出來的姿態,所以不輕視你,但也不看重你,說讓你往上爬的話,也是因為心裡替那位我未曾蒙面的陳叔叔可惜,不想他那樣的人,一世英名毀在自己的兒子手裡。只是後來,我看著你一點點變化,心裡突然對你有了興趣。陳名,我宋佳音什麼樣的男人都見過,那些驕傲貴公子們身上所有的東西,我都不缺,也都不欣賞,那些不擇手段往上爬的普通人,我也很少多看兩眼,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說著,轉過臉來,她的長髮飛揚,黑色的發襯得如玉的肌膚更加的白皙,此時的她,與風景形成了一副絕美的畫卷。我站在這裡,望著她的姿容發呆,半響說道:“因為你討厭他們的不擇手段,你雖然性格寡淡,看似對什麼都不在意,但其實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有諸多看不慣,只是你不願意說,不願意摻和到別人的生活中去,去評判別人怎樣而已。對嗎?”
宋佳音點了點頭,說:“不錯,我能理解一個人為了脫離貧窮,脫離低人一等的地位,努力往上爬的心態,但我不能理解一個人為了達到目的,可以唯利是圖,泯滅良心,喪心病狂的作為。你不一樣,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渴望上面的風景,但你始終不忘初心。我喜歡看你永不放棄的樣子,看你笑,看你哭,看你因為勝利而帶著點小得意的樣子,看你因為難過而不掩失意的樣子,我喜歡你的真實。”
我走到宋佳音身邊,和她並肩而立,她望著我,說道:“謝謝你喜歡我的真實,只是這種真實,在被人眼裡也許根本不值一提。”
“那又如何?”宋佳音含笑道,神采飛揚,“別人怎麼看你又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知道,你是我宋佳音第一個感興趣的男人,你是我看上的人,所以我要幫你,不只是幫你爬上一座座高山,更要幫你那含冤受屈的父親討回一個公道,我要讓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蒙了塵的珍珠,你是英雄的兒子,你是可以媲美我的男人,你是我的選擇,誰也沒資格指手畫腳。”
聽到這話,我心裡震撼,看著她說:“所以你想方設法的把我弄進了飛鷹,不是為了任務,而是為了用任務掩護我,讓我有機會查清楚我爸到底經歷了什麼,對麼?所以你才會讓我一定要拿下明年的特種兵冠軍,而不是像京城那些人,想著利用完我就想把我踢回南津,是不是?”
雖然早就知道是我誤會了宋佳音,但直到今天我才發現,我對她不只是誤會那麼簡單,我根本就愧對於這個女人的良苦用心。
如果說蘇若水是在用生命愛我,段青狐是在用生命守護我,那麼宋佳音比他們都要高一個層次,她為我的付出,低調卻又最深刻。她要的,不光是我頂天立地,她要的,是我能洗淨身上的汙點,是我能夠正大光明的站在那些曾經侮辱我,冤枉我父親的人面前,她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叫陳名。
宋佳音目不轉睛的望著我,說道:“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叫陳名,你是陳佛手的兒子,你是英雄的兒子,而你,也是個英雄。”
“佳音……”我看著宋佳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閉上眼睛,內疚的說道:“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原來為我考慮了那麼多,對不起,我齷齪的誤會了你,對不起……”
宋佳音淡淡道:“我說過了,我宋佳音要的從來都不是‘對不起’,我要的,是你名動天下,然後,成為我的男人。”
我突然立了個軍姿,鏗鏘有力的說道:“是!”
宋佳音迎風而笑,笑靨如花,這一刻,曾經的猜疑,傷害全部都煙消雲散,我的眼中,我的腦海中,我的心裡,全部都是她此刻如菊般淡雅,卻又深情浩瀚的笑容。
宋佳音淡淡道:“陳名,我曾經說過,你陳名在,我宋佳音在,你陳名亡,我宋佳音亡,這句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我希望你記得。”
我重重點了點頭,緊緊抓著她的手,說道:“我記得,我會永遠記得。”
宋佳音淡淡道:“所以,為了我,好好活下去。我還是那句話,我會在京城那個繁華三千的世界等你,等你涅槃重生,等你一飛沖天,等你名冠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