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清寧宮,皇帝與何貴妃端坐上首。
在之前的宗室遇刺案中受了驚嚇的李瑁、受了傷的李琋、牽動了腿上舊傷復發的李珝並排坐著,一家人難得聚首。
李瑁生來便有口吃之症,最怕進宮,此刻貴妃溫言軟語的哄著他的皇帝爹開懷,他恨不得藏到椅子下面,免得一會兒要開口說話;李琋面色呈現出病態的蒼白,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好像隨時都要倒下;唯有李珝,自小受寵,在自己的親爹親孃面前湊著趣兒,沒有半分拘束。
皇帝開口,許是偶爾要吊嗓子的緣故,聽著聲音還有些悅耳:“瑁兒累了,早些回去歇了吧。”
“是……是是……”李瑁一骨碌坐了起來,結結巴巴的應了聲是,走得痛快極了。
何貴妃看李瑁火燒屁股的樣子,又看自己的兒子:“珝兒大婚在即,也先回府準備吧。”
李珝一愣,他是皇子親王,婚禮不應該交由禮部那群人準備麼?自己有什麼好準備的?何況王蘊飛樣貌平平,他也不願意親自籌備婚禮。
何貴妃用眼神剜了他一眼,他才笑眯眯的告了辭。
瘦弱的李琋左右望一望,晃悠悠的起來:“既如此,父皇、何母妃,兒臣也告退。”
“等等。”皇帝擺擺手,叫李琋坐下:“你的傷勢可痊癒了?”
“咳咳……”李琋恭敬道:“已經大好了,多謝父皇關心。”
“嗯。”皇帝很滿意,看了一眼身邊的何貴妃:“愛妃說要給琋兒做媒?”
何貴妃便笑,笑出一個最好看的模樣,柔聲道:“周姐姐去的早,就留下琋兒一個,琋兒就比珝兒大幾個月,妾自然要多看顧一些。如今珝兒已經訂了婚期,琋兒卻連個著落都沒有,陛下您不操心,妾瞧著都不忍心。”
說完嚶嚶的哭了出來,又巧妙的帕子捂了臉。
李琋心裡泛起冷意,皇帝連忙安撫貴妃:“如此說來倒是朕的不是了。”而後才轉過頭來,看著自己這個有些陌生的兒子,心裡生出一股愧疚以及難言的尷尬來:“琋兒喜歡什麼樣的?可說與你何母妃知道,她必然替你張羅個好的。”
他恍惚發現,他對這個兒子的印象還停留在李琋六七歲,平妃還活著的時候。眼前這個長大的、病弱的兒子,他其實是陌生的。
在大寧,宮中后妃和宗室勳貴的王妃有兩個出處,一是每三年一度的採選,皆是九品官之下的良家女;二是朝中百官上疏奏薦,可以自薦家中女兒、孫女,也可以推薦其他有賢德的女子。
是以,何貴妃如此做,很合乎時下規矩。
“咳咳咳!父皇……兒……兒臣……”因為劇烈咳嗽,李琋白皙的臉上泛起病態的潮紅,在太監的順氣兒下才勻了呼吸:“兒臣這般,如何能娶婦?娶進門,怕是就要……守寡。”
“你這孩子!”皇帝又氣又愧,轉而又望向何貴妃:“愛妃,不是說有兩家淑女與琋兒很是相合麼?”
何貴妃早止了哭泣,哭一下堪憐,哭久了就惹人厭了。她笑道:“是呢!淳兒、嘉蓉,你們快進來。”
隨著她的呼喚,兩個約莫十五歲的秀麗少女走上前來,對著皇帝貴妃盈盈下拜。
那個高一些瘦一些的叫霍淳兒,乃是定國公霍準的幼女;另一個矮一些圓潤一下的叫何嘉蓉,是何貴妃的孃家侄女。
李琋看著兩個妙齡女郎,咳嗽的更厲害了。他想起幾日前,剛把何嘉蓉的兩個哥哥打得親孃都認不出來的事。
皇帝以為他不滿意,心裡嘆氣,何貴妃卻笑眯眯的就像是沒看見一樣:“都是京中長大的孩子,原也都是相熟的,妾聽聞八月十六便是三年一度的香試大會,正好安排在了今歲秋闈放榜的後一日。想必是極熱鬧的。”
何貴妃深情款款的看著皇帝:“妾想著,不如就叫他們年輕人做了一堆,去那品香會上長長見識。也給大長公主拜個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