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時,一名正一宗長老豁然出列,高聲道:“陰陽宗做了交代,真言宗也做了交代,可還有一宗沒有交代。”
張鸞山望向這名長老,問道:“錢長老,還有哪一宗沒有交代?”
錢瑱環顧四周,一字一句道:“正!一!宗!”
說罷,他也不等張鸞山回話,直視著李玄都,質問道:“清平先生一身修為通天徹地,堪稱獨步天下,貧道佩服。可貧道也要問上清平先生一句,為何要打破我正一宗的‘太上三清龍虎大陣’?若非如此,也不至於讓人有機可乘,打破鎮魔井。清平先生總要給正一宗一個交代!”
在錢瑱出聲之後,許多本就對李玄都心懷怨氣的正一宗弟子也紛紛望向李玄都。他們當然知道李玄都修為高絕,他們所有人加起來,也未必是李玄都的對手,可他們仍舊想要向李玄都討要一個公道,就像當初討伐北邙山向地師徐無鬼討要一個公道。歸根究底,只因想法的轉變要慢於事實的改變。
當年金帳鐵騎南下,踏破了中原人繁華盛世的美夢,原本的天朝上邦之人驟然成了下等人,這種落差造就了許
多中原人畏懼金帳人如虎的心態,哪怕是大魏太祖皇帝北伐立國,驅逐了金帳鐵騎,中原人仍舊畏懼金帳人,直到十年、二十年後,這種想法才會慢慢轉變,重新構建起天朝上邦的心態。這便是想法的轉變跟不上事實的轉變。
放在正一宗之中也是如此,正一宗經歷了此番大變之後,已經在事實上失去了正道魁首的地位,可正一宗弟子們的想法還未發生轉變,仍舊認為正一宗還是那個可以討伐北邙山的正一宗,也許要到十年、二十年之後,一代人老去,正一宗上下才會漸漸接受現實。這也是想法的轉變跟不上事實的變化。
正因為如此,這些正一宗弟子哪怕明知不敵,也非要討個公道不可。
蘭玄霜冷笑一聲,正要開口,李玄都已經抬起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李玄都嘆了口氣,道:“張靜沉將我困於陣中,又偷襲秦宗主,我若不出手破陣,秦宗主必死無疑,就這麼簡單。”
錢瑱冷笑一聲,“張靜沉為何要偷襲秦宗主?”
李玄都正要開口,張鸞山已經搶先說道:“韓邀月與陰陽宗勾結,意圖謀害秦宗主,結果死於秦宗主之手,此事早有公論,何必再提?張靜沉為了一己之私,動用公器,又勾結邪道中人,於情於理說得過去嗎?”
張岱山也隨之說道:“那宋政曾經用出‘五雷天心正法’,張靜沉勾結宋政已經是確鑿無疑,難道錢長老也是張靜沉餘黨,想要為張靜沉翻案嗎?”
張鸞山給張靜沉定罪,眾長老都不敢提出異議,生怕被打成張靜沉一黨,甚至張靜沉已經成了正一宗的禁忌,此時張岱山提及張靜沉餘黨,錢瑱臉色微變,退後一步,搖頭道:“絕無此意。”
顏飛卿嘆了口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難道非要紫府兄引頸受戮才算是無錯?只怕也有人會說死有餘辜吧。錢長老,你從今日起,負責鎮守鎮魔臺一年。”
錢瑱臉色變化,最終沒有硬頂,低頭領命。
張鸞山環顧四周,沉聲道:“今日幸賴清平先生出手,正一宗道統才能保全,此事無可置疑,日後再有人敢於質疑,以妖言惑眾之罪論處。”
無論甘心還是不甘,所有正一宗弟子都不得不齊聲道:“謹遵大天師之令。”
李玄都只是冷眼旁觀,心中感慨,如果今日的正一宗還是當年的正一宗,有一位二劫地仙坐鎮,或者是有數位長生地仙坐鎮,他是否就要去鎮魔井中走一趟了?
李玄都心中嘆息,“一切權力的基礎都是武力,沒有武力支撐的道理,就只是道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