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男子伸手推開那扇要價二兩銀子的門,進到走廊,走廊的一面是牆,另外一面是一個個包間的房門,他和女子來到第三個包間前,看到門方上赫然貼著一張紅色招貼,上面寫著一個“李”字,便推門走了進去。
包間裡正是李玄都、玉清寧、周淑寧三人。李玄都卻是沒想到張鸞山卻還帶著一名女子過來,未等他相問,玉清寧已經開口道:“沒想到宮姑娘也來了。”
在這龍門府中定然有不止一個宮姑娘,可能與張鸞山走在一處的就只有一個。
果不其然,張鸞山身邊的女子伸手在臉上一抹,恢復了本來的相貌,丹鳳眼眸,眉黛如畫,眉眼間既有成熟女子的嫵媚,又有幾分青稚之氣,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態在她的身上完美融合,正是牝女宗的宮官。
這個妖精似的女子從袖中取出一把小九檔摺扇,掩嘴輕笑,“玉姑娘好眼力,竟是一眼就看破了我的易容術。”
玉清寧雙目已盲,可宮官偏偏說她“好眼力”,這便是言語藏刀了,不過玉清寧卻是不以為意,淡然道:“我的眼睛雖然瞎了,可我的心沒有瞎,有道是‘畫虎畫皮難畫骨’,易容術易的只是表皮,骨子裡的東西卻是變不了,心眼觀之,一目瞭然。”
宮官輕笑道:“好一個‘心眼觀之’。”
眼見著兩名女子似有要來一番唇槍舌劍的趨勢,李玄都不得不借著與張鸞山見禮打斷二人:“青雀兄,當真是久違了,不知近來可好?”
張鸞山望著李玄都:“一切安好,有勞紫府掛念。”
有了李玄都的打岔,兩名女子也不好再去發作,幾人分而落座。一張方桌,李玄都與張鸞山相對而坐,宮官與玉清寧相對而坐,小丫頭則是坐在玉清寧的身邊。
李玄都伸手將暖壺裡的酒給張鸞山斟滿,一邊輕聲說道:“青雀兄囑託我的事情,我有負青雀兄所託,也有愧於聽潮公。”
張鸞山擺了擺手,語氣低沉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了,紫府不必自責,是我考慮不周。”
然後他望向周淑寧,問道:“這便是聽潮公的遺孤?”
“她叫淑寧。”李玄都點頭道,又對周淑寧說道:“淑寧,這位是張先生,就是他委託我去救你的。”
小丫頭立刻站起身來,向張鸞山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怯生生道:“謝張先生大恩。”
“我哪有什麼恩?”張鸞山搖頭一笑:“不過是動了動筆,給紫府寫了一封信,真正去衝鋒陷陣的是紫府,所以要謝恩也是謝紫府的恩情才對。”
說到這兒,他稍稍頓了一下,望向宮官和玉清寧:“我有些話想要對紫府說,所以想請宮姑娘和玉師妹先行暫避一二,還望兩位見諒。”
“有什麼見諒不見諒的。”宮官第一個起身道:“我是無所謂的,就怕玉姑娘架子大,覺得折了面子,不肯挪步才是。”
玉清寧同樣起身,卻是沒理宮官這一茬,而是“望”向張鸞山:“清寧可否向張師兄請教一事?”
張鸞山似是早已預料到玉清寧會有一問,不把話說死:“玉師妹可以問,但我不一定能夠‘教’。”
玉清寧點了點頭,道:“自正道十二宗結盟以來,正一宗就貴為盟主,而正一宗又以天師一脈為尊,老天師更是公認的正道領袖,張師兄曾是正一宗未來掌教人選,又出身天師張氏一脈,可張師兄今日為何要與牝女宗的玄聖姬混在一處?”
李玄都眼皮輕輕一跳。
終於來了。
正邪之辨,正邪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