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喝下這碗糖水吧,記住媽媽的話,你的大學是坐在這裡的兩個女人付出她們的愛換來的,她們的心就像這碗裡的水喝到哪裡甜到哪裡,希望你一輩子能記得。”
母親和小翠抱頭痛哭,而吳波含淚飲下這碗藏著愛自己的女人們淚水的糖水煮蛋,離開母親,遠走高飛。
母親用養豬種菜賣雞蛋的錢供吳波唸完了大學,畢業後吳波在城裡找到了工作,同時也找了個北方的女孩子做女朋友,準備等過兩年安定下來後,就把母親接到城裡,好好回報回報她。
這個春天,吳波帶著女朋友回了趟家鄉,給自己鬢角已發白的母親長了一下臉。
母親聽說自己寶貝兒子的女朋友是北方女孩,在鍋灶邊忙活開了,她要為自己這位北方兒媳做一頓雞蛋麵,因為雞蛋麵做法很煩雜,母親很少做,這次為了兒媳她興致頗高。
她特地選了本地磨房加工出來的麵粉,然後再盆子裡用雙手一遍又一遍的揉搓,加雞蛋把麵粉揉成一個大大的麵糰,然後把麵糰攤在洗乾淨的砧板上,再用一根木棒把麵糰滾得薄如紙片,用菜刀把面切成一條一條的,放進燒沸的麵湯裡去煮,麵湯是母親前一晚熬好的骨頭湯,香濃而入味,令人嗅之食指大動,再加上爽滑而有彈性的雞蛋麵,此等美味常常出現在吳波夢裡。
可是,吳波那高貴的城裡女友卻象徵性的吃了一口,趁吳波母親轉身時卻偷偷吐了。
她那種吃慣了微波爐和電飯煲裡做出來的高檔飯菜的城裡人,看著這碗裡的東西居然是從那麼漆黑的灶臺漆黑的鐵鍋裡煮出來的,她哪有胃口咽得下去?
吳波女朋友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從她眉角那絲鄙夷的神色裡看得出來,她壓根兒瞧不起農村人,可恥的是,為了愛情,吳波居然忽視了躲在牆角默默落淚的母親。
走那天,母親送他們上車,看著吳波女友的背影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兒子,有一天城裡的飯菜吃厭了,回來,媽還給你煮麵。”
吳波母親在風中的蕭索,讓吳波心底泛起無盡愧疚,媽啊,苦了您了。
二十六歲,吳波回到了家鄉。
他這曾經的天之驕子,走到了人生最低谷。
女朋友劈腿,老闆炒魷魚,大學生又如何,丟了工作什麼都不是。
諷刺的是小翠的兒子這年正好滿六歲,也到剃長毛的時候,吳波被當做舅舅被邀去操刀。
小孩長得很帥氣,很聰明,她家的洋房剛落成,一派豪華。
與吳波家那座多年未修葺的破瓦屋形成鮮明對比。
當年的村姑小翠,如今已變成一位高雅貴婦人,處事大方得體,圓滑得像一條泥鰍,但在村中都博得好評。
醉意朦朧中,吳波老舅拍著我肩膀,勸他道:“孩子想開點,堅強點,要像你媽,一個人拉扯著你走過這二十多年,雖然你不是她親生……”
吳波頭頂如受雷擊,一下驚醒,拉著舅舅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怎麼不是我媽親生,舅舅被追問得無法只得告訴吳波真相。
原來吳波是他母親撿回來的棄兒,吳波母親嚼雞蛋把吳波喂大。
如今,吳波又回到了她懷抱,可是,她卻抱不動他了。
看到母親抱著的是小翠的孩子,臉上笑的像一朵燦爛的菊花,吳波拿出一瓶安眠藥,那是女朋友提出分手時買的。
吳波買它時心裡掛牽著母親,沒有膽量使用,現在應該可以考慮用用它了,對於自己這個活在世間如此丟人的人,也許這是最好的解脫。
“兒子,給你個東西。”
吳波回頭,看見自己母親的頭髮又白了不少。
她佝僂著瘦小的身體,手裡握著一隻溫熱的蛋。
這蛋是她剛從那隻她養了二十年的黑花母雞肚子下面拿出來的,那隻雞正在孵小雞。
吳波接過那個蛋,裡面有小生命在蠕動。
母親的淚滴在了吳波手上,那是愛的召喚:“兒子,這隻蛋雖然不是它生的 ,但是它孵了它一個月,然後會領著它們慢慢長大,在它心中它們無論出自何處,都永遠是它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