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時用飯時,彩明領著呂夫人的大丫頭蘭花過來,為她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人參湯。
蘭花笑意盈盈道:“小姐,這晚人參湯是夫人親自下廚做的,對於調理身體、益氣補血可是極好的,您趁熱喝了吧!”
呂秋月眼神迷離,有氣無力道:“不,我什麼也不想喝,你們端下去吧。”
蘭花面有難色道:“可是這碗湯是夫人親手做的,您要是不喝,又怎麼對得起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啊;再說奴婢也不好回去交代啊!”
呂秋月木然道:“虧得她還牽掛著我這個女兒——好吧,我喝!”
今天呂秋月的心情略好些。吃了午飯,她想與彩明出去散散心。
剛出門口,忽然覺得小腹一陣陣地絞痛,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一顆顆流了下來。
她嘴唇發抖,一手死死抓著彩明的胳膊,一手捂著腹部俯下身去。
彩明見小姐臉色煞白,冷汗淋漓,驚慌失措道:“小姐,你怎麼了?……秀明!秀明!……”
她喊出秀明,兩人又趕緊把她扶回了房中。
呂秋月只覺得自己的小腹一陣陣抽痛,彷彿有什麼東西向下墜似的;遂下意識地用手一摸,觸手處卻是一片溼膩,是血!
瞬間,那殷紅色的液體已汩汩滔滔湧了出來,將她身上的素衣染透,撲簌簌落在了地上,妖治而絕豔。一眼望去,直令人觸目驚心。
呂秋月眼前一團團的金星在迸飛,頭愈來愈沉重;她感到一陣陣強烈的眩暈,什麼也看不清了,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搖晃,旋轉。
彩明顫聲道:“秀明,你守著小姐,我這就去請大夫!”
“不必了!”呂夫人這時已走了進來,身邊跟著太醫。
彩明與秀明連忙低眉順眼地過來拜見呂夫人。
呂夫人道:“你們不必驚惶,秋月只是來了例假,只需平心靜氣好好休養幾天就行了,並無甚大礙。”
呂秋月如夢初醒,痛不欲生。這種痛,不是身體上的痛楚,而是發自內心深處的那種萬念俱灰的絕望。
曾經甜蜜的滋味此時像利劍一般刺穿她的心裡,只痛得錐心蝕骨;蒼白的唇亦咬出一抹嫣紅。
她指尖微顫,指著呂夫人道:“原來是你,是你在我方才喝的那碗參湯裡放了墮胎藥是不是?娘,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呂夫人淚如清痕順頰流下,亦是哭得氣噎聲嘶,“秋月,為娘哪能害你,為娘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啊!你嫁到丁府以後,此事一旦被丁府的人知道了,我與你爹爹又將顏面何存?你又怎麼活啊?”
呂秋月此時渾身顫慄,像篩糠一樣哆嗦著,她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不管,為了這個孩子,我死也甘心!可是現在你卻把他給毀了,你卻把我唯一的精神寄託給毀了,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說著像瘋了似的一頭向牆上撞去!多虧彩明與秀明死死拖住了她。儘管這樣,她的額角上仍是鮮血淋淋,直令人觸目驚心……
一連幾日過去,呂秋月一直默默地倚在床上,目光呆滯,如痴傻了一般,一句話也不說。
本來在四面楚歌中、她視為生命的那個唯一的寄託與希望,此時也像是泡沫一般破滅了。
此時的她像一個完全孤立的女人,周遭颳著凜冽的寒風,只有落葉枯枝在她身旁彷徨無緒地飛舞著。
呂夫人泣道:“秋月,你心裡覺得不好受,就只管哭出來、說出來吧,千萬不要這個樣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為娘可怎麼活啊?”
呂秋月茫然抬起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忽然道:“娘,您告訴我,這件事情您是怎麼知道的?”
呂夫人囁嚅道:“這……”
呂秋月淒涼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的母親,恨意覆霜,一字一頓道:“是不是凌雲告訴你的?”
“不是……”
“不是他還會是誰?”呂秋月雙眼陰悽悽的,閃爍著怨恨的光,“他曾經答應過我,為我保守秘密的,沒想到他竟這麼卑鄙,我恨死他了!”
呂夫人嘆道:“秋月,你千萬不要再冤枉他了,他已經夠慘的了。唉!是……是浣玉郡主……”
她黯然垂下頭,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