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時間已經過去了近三十年,但無數人依舊對那個充斥著鮮血和黑暗的時代而深深恐懼。
日月寒微,山川泣血,蒼穹哀悼,道路兩旁是橫陳的屍體,黃河中所流淌的不是水,而是徵人的淚。
遼東!
中原心中的痛,高高壘砌的京觀,麻木、怨恨、驚駭,滔滔黑氣從空洞的骨質眼眶中透出。
“自一千六百年前,遼東便屬夏土,經久以來,莫不服中國為宗主,隋朝不武,以至於宵小竊據,朕心甚難抑。”
這是貞觀初年時,李世民就偶然說過的話,若非要經略漠北和西域,他早就著手平定遼東了。
太極殿中,李世民大馬金刀的坐著,威嚴深沉,“遼東動亂,君臣相鬥,朕要乘此機會,出兵收服中國之土。”
殿中諸宰相和將軍皆肅然而坐,如今的大唐,海內富庶至極,且政治清明,不似隋朝那樣國富民苦。
編練的海軍,已經成了氣候,有大小運輸船隻數千,在齊州儲存的糧草,已經足以供給數萬大軍經年消耗。
可以說,萬事俱備,只待一聲令下,便可發萬軍踏平遼東。
如今唯一所慮的便是,諸位宰相齊聲道:“陛下萬金之軀,國家儲位不定,不可親征啊!”
太子出鎮後,國無儲君乃是大事,這種情況下,天子不能有任何閃失。
殿中大臣裡面,隱隱分為兩派,支援李泰的自然是多,但也有長孫無忌這種和強勢的李泰關係不好,轉而支援晉王李治的。
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天子早就已經下定決心立李治為太子。
李世民並沒有解釋,而是眼神複雜的掃過自己倚重的諸位大臣,他從御座上,緩緩坐直了身子,顧盼間宛如獅虎巡幸領地,“遼東本中國之土,中夏之翼,隋文一徵,隋煬三徵,而不能得,以至其國流離中國之外,其民不受光明所照,以至我中夏將士,禍死連族,首築京觀,歷三十年,而風吹雨淋,蛇蟲鼠蟻,競相侵蝕,何其可悲?
朕今東征,欲收其土於中國,欲為中國報子弟之仇,欲彰中夏之威,欲顯大唐之盛,欲使天下知曉,隋煬帝無能,非吾諸夏天子無能。
至於儲位,朕將攜魏王泰親臨遼東,使晉王治留鎮長安監國,諸卿可有異議?”
魏王李泰跟著天子去遼東,晉王李治留在長安監國,這種安排讓殿中這群聰明人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晉王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半大小子,留在長安能有什麼用,還是要看誰是鎮守大臣。
陛下將魏王李泰帶上,難道是想要讓魏王李泰立軍功?
魏王才華出眾,和文士的關係一向很好,現在陛下又讓他隨軍,看來是真的要立魏王為太子了。
對於李世民一定要親征的原因,其實群臣都知道是為什麼,還是之前挑選遠征高昌的理由,沒有合適的人選,只能他親自上。
在一位大權在握的君主手中,只有李世民不想做、不願意做,而沒有做不成的事,在李世民說出那一番為中國子弟復仇的言語後,殿中所討論的問題便已經成為了,如何穩妥進攻遼東。
“以洛玄凌為箕子道行軍大總管,率領三萬水軍渡過渤海,進攻遼東半島,並且建立穩定的軍備糧倉,接應陸路大軍。
以李績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率領六萬步騎從陸路進攻遼東。
以燕王李恪為遼北道行軍大總管,率領五萬騎兵進攻遼東。”
三路大軍,番漢共計十四萬人,雖然從聲勢中遠不如當初楊廣的一百多萬軍隊,但這已經是建立大唐以來,對外用兵最多的一次。
李世民是做好了一座山城、一座山城去攻克準備的,在不影響國中的情況下,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一尊天子,兩位郡王,十八位國公,十二衛大將軍有七個出征。
自貞觀元年以來,李世民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穿上這一身甲冑。
他渾身的血液在沸騰,他是馬上的君王,開國的君主,戰場是他的秀場,當他騎在高頭大馬上,馳騁在壯闊的平原上時,他建立了林木的荒涼和河川的奔騰。
他高聲向所有人高聲大笑著,“朕彷彿回到少年時,躍馬揚刀,敵酋湮滅,從來如此,遼東亦是!”
“陛下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