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沙踏進屋裡,便看到主子一臉嚴肅地發愁,作為楚詞到哪兒他便到哪兒的心腹隨從,不必問,他也知道自家主子在愁什麼:“先生,暗的不行,要不來明的吧?”
暗的,安山候無動於衷。
那不如來明的,直接了當地攤到安山候眼前去,他就不信安山候還能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屋外月明星稀,廊下的燈籠隨著夜風輕輕盪漾,微弱的火光跨過門檻,簾子卷著,毫無阻礙地照進屋內。
楚詞坐在離門不遠的圓桌旁,手擱在桌面,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面的精美雕花。
後沙的話,他聽到了,他也不是沒想到過,只是覺得太過冒險。
他此行本身就是冒險,倘若行事再冒進,要全須全尾地回到山東,唯恐痴人說夢。
“先生?”後沙見楚詞沒反應,不禁又喚了一聲。
留京的日子越長,他們就越危險,得趁廠衛尚未盯上他們之前,趕緊把事兒辦了回山東要緊。
“我得想想。”楚詞起身,往門外走,站定在廊下,任夜風吹在臉上,“我得好好地想想。”
被夜十一和楚詞同時惦記著的安山候,在這個夜裡,也過得十分不安穩。
秋絡晴還在東廠詔獄,他想盡法子都撈不出嫡孫女,連夜大爺這一條路,他都舍了老臉去求了一回,結果還是打了臉。
他是再沒了法子。
有時經過秋世子院落,他都不必刻意去聽,便總能聽到兒子院落裡若隱若現的嚎哭聲,那是他兒媳婦的聲音,每每聽到,他的步伐都不自覺邁得更大些。
有些話,他兒媳婦說得不錯,他安山候府雖是當朝太后的母族,可有時候卻還不如不是秋太后的母族。
他那太后嫡姐若是靠得住,若有真心對待秋家人的心,當年許多事情,便不會發生。
這一層關係就像一根繩索,無形地將秋家與秋太后綁在一起,很多時候讓秋家不言不語,原地不動老老實實待著,便能招惹到秋家不願招惹的麻煩。
而源頭,他的太后嫡姐,卻只管招禍,從來不曾為秋氏一族思量過存亡安危。
安山候想著不禁嗤笑出聲,自嘲道:“她連今上都可以算計,只為達到自已的目的,只為自已的痛快,親生骨肉尚且如此,我這個弟弟,哪兒會在她眼裡。”
睡下,至天明,他噩夢連連。
盡是陳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