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夏裴一副溫潤的目光,盯著她,無言。
就在這時,外面令官直接入殿,帶來了今夜淮南三郡的第七封奏疏。
“陛下,此乃盧江郡太守蘇敏送來的第三份奏疏,此刻,他身處在皖城的各處病坊之間,皖城癘病較輕,絕大多數郡官在盧江郡城。”
由於癘災爆發,淮南三郡之內,因與各地切斷了聯絡,致使訊息閉塞,而盧江郡城,作為三郡中,暫時最為安全的地方,其郡官正在全力建立聯絡點,向外界傳遞災郡的訊息。
這一封奏疏,說明災郡的眾郡官,仍然還在竭盡全力在自救,以圖獲得朝廷的救援。
他們都在努力自救,而滿殿的朝臣們,豈有不努力的道理?
可建立聯絡點之事,事關重大,但由於半月來,訊息傳送至京城仍然很慢,唯有陸昭漪依靠著天下盟的渠道,才能快速為災郡建立完善的聯絡點,與外界建立最為有效的訊息連通。
正好,這件事,影風也有經驗,而他隨著六千騎,已經在去往夏口關的路上。
“陸娘子!”
聽到有人喚自己,她抬頭,就見到幾個時辰前,在醉香居門外與林忠同行的林行之。
“剛才林某入朝堂,見陸娘子小憩,陛下體諒你,便沒有叫你。”林行之淡淡地說,“方才我們與陛下商議完,批次遣人入災郡之事,如今剛好談起,由誰總領之事。”
聽聞,陸昭漪微驚,原來,夏裴不叫她,是處於這個原因。
看來他,還是不願意派自己去。
夏裴再為今日最後一封詔書蓋璽,並交由傳令官,便衝朝臣問,“好了,看這天色也快亮了,諸卿商議好了嗎?由誰總領?”
話音剛落,左右丞相同時將目光投向站在人群中的陸昭漪。
“陛下!既然陸娘子已經醒了,那邊由陸娘子擔任總領,進災郡救援!畢竟是神醫徒孫,當有真才實學。”朝臣提議道。
夏裴瞧也沒瞧杜言,眉宇微皺,走了幾步便到陸昭漪跟前站定,他的眼神極為複雜,像是糾結、掙扎,也像是……猶豫?
可是,在他的雙眸,只從她的眼神讀出了期盼,沒有一絲退縮之意。
他終究還是選擇了相信她。
夏裴沉默許久,點頭嘆息:“如果你覺得自己有把握,便去吧。但你要記住,一旦發生任何異常,必須馬上派人通知朕。”
“是!”陸昭漪點頭,“臣遵旨,臣謝陛下恩典!”
隨即,夏裴目光收回,轉身,一步步走上御座,便吩咐身邊的內侍。
那內侍上前兩步,揚聲呼:“陛下詔令,陸七娘、林行之,上前聽召!”
聞言,陸昭漪與林行之皆上前叩拜。
夏裴掃過二人,緩緩開口,“癘病嚴重,民不聊生,爾等既身為朝臣,自當憂國憂民,以國事為先,不惜性命為代價,保境安民。”
“陸氏七娘,為良師之後,有懸壺濟世之心,也有神醫傳世之能,今封爾為南下總領,太醫丞林行之為副領,願二人攜手,共克災癘!”
他的語氣裡充斥著憂慮和痛心疾首,但陸昭漪知道,這番話的主旨只有一句,為了天下,為了百姓。
至此,今日緊急朝議算是接近尾聲。
恍然間,夏裴仰頭,渾身一股氣力忽然釋放,“僅此一夜,朕憂慮不已,朕常常為了自己不能顧察黎民,而優思難安,如今朕與眾卿們得出災癘之策,也算對得起百姓,對得起夏氏列祖列宗!”
朝臣們聽見夏裴的自責,迅速地換了一副面孔,眨眼間,就已是眼眸通紅。
還有人渾身顫抖,哭的是痛徹心扉到地,也有人自扇耳光,為了夜前在宮門外胡言而悔恨。
哀嚎之音,響遍朝堂內外。